康熙对进学的儿子严厉, 对年幼的儿子就宽松许多,从上书房出来,便去东六宫探望其它小六、小七、小八和二格格几个孩子。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 即使再忙、再多孩子, 也不能冷落他们。
他少孤失怙,再加上皇考在世时偏心过甚,致使他至今都心有遗憾。他如今的勤勉,何尝不是一种较劲, 希望自己做出一番成绩, 百年后到了地下见皇考时, 能扬眉吐气一番,证明自己比四皇弟那所谓的“第一子”强得多。
若有人知晓他的心思, 许会说他小心眼, 富有四海却还跟一个婴儿较劲,可那又怎样?他就是小心眼。缺失的父爱,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唯一不能获得的东西,也是今生注定无法被补偿的,不管他活再久都不能再得到。
这是他心底的一道伤, 平日里看似毫无痕迹,可每到年节祭拜先祖, 面对皇考的画像,心底的伤痕便会悄悄开裂, 生出一丝疼痛,随着血液在周身游走蔓延。
所以, 他偏爱胤礽, 却不会冷落其他的孩子, 不希望别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心有遗憾。
但因为小孩子容易夭折, 康熙也不敢对这群两三岁的小萝卜头投入太多感情,见到他们,只说了一刻钟的话,放在怀中抱一抱、询问日常饮食、活动,再赏赐几个小玩意儿,便结束了。
回到乾清宫,康熙叫人上了一桌夜宵,用过后便去养心殿瞧瞧,看看工匠们有没有造出什么新鲜玩意儿。
华夏文明从商周以来,就不断革新各种技术,文化越发灿烂。但他敏锐的发现,从明末至今,发展似乎就停滞下来。
他希望自己的朝代也能如前人那般,不求比肩,但求有一技之长,所以设立造办处,聚集天下间最优秀的匠人,为的就是能有一个技术改进、革新创造,使造福百姓,更使他能流芳百世。
遗憾的是,看过一遍后,并未出现他期盼的东西。
他不禁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插手太多、干预太多,限制了这些匠人们的发挥?
他听张诚和白晋说过,在他们的国家,皇帝不会对科学院有任何干涉、限制,任其发展,倒是叫那科学院搞得如火如荼、硕果累累,有几分百家争鸣的意味。
康熙背着手,眉心深拧,似不理解。
国王怎能对底下人不控制呢,他们就不怕贪官贪污款项?不怕白莲教那样的斜教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制造混乱吗?
可从结果上看,对方确实取得了更好的效果。
他一时难以抉择,罢了,还是再等等,看看其它传教士带来的消息。年初他把南怀仁擢升到工部任职后,南怀仁欣喜万分,又往故国写了好几封信,邀请故友来大清发展。
康熙走出养心殿,看一眼怀表已是申时三刻,可以去永寿宫了。他刚走到永寿门前,梁九功的徒弟魏珠就步伐匆匆的赶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曹侍卫回来了,正在乾清宫外等着。”
康熙面上一喜,立马调转方向往乾清宫走,“梁九功,你去永寿宫跟贵妃说一声,朕今晚有要事,就不过去了。”
“嗻~”
魏珠口中的曹侍卫,便是曹寅,是康熙保母之子,亦是他的伴读,既是君臣也是友人,故而康熙极为信任此人。
曹寅精明能干,康熙惜才,不舍他在内廷耗费时光,遂将他调到六部任行走。
所谓行走,指的是临时调充到某个职务上、却暂无空缺的任职,亦是资历浅还需学习的意思。六部行走虽是小官,却能随意观摩学习六部中任何一部的事物,也不失为一种方便。
这回找粮食的事,曹寅也在其中,他去的地方是江南。他父亲在江宁任职多年,人脉极广,对他助益颇多。
传回好消息的人正是曹寅,难怪康熙这般急于见他。
康熙两步并作三步走,几个呼吸间便走回了乾清宫。
曹寅在殿门前看见他,立马跪下行礼,“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两位老者,亦学着他的模样,下地行礼口呼万岁。
康熙看到那两位老者时,便已经明白了几分,这兴许就是那新粮食的种植户,他若要推广,定然离不了他们的指点。
曹寅办事真是越发妥贴了。
“免礼平身,都随朕入殿。”
“谢皇上。”
曹寅带着两位老人入殿,还有两担沉甸甸的箩筐。
康熙一看箩筐之物,坐不住了,指着那纺锤状的黄色物品问道,“这便是那玉蜀黍?”
“回皇上,正是。一般来说,一颗苗能接一个果子,上面有四五百小粒,约有半斤。
这果子刚采下来时,用沸水煮熟,成人吃一两个便能饱腹,若是孩童一个即可。
皇上手里拿的这颗是去年秋天采摘的,早已干透,须得剥下来用石磨碾成粉,熬制成玉蜀糊糊再食用。”
曹寅的解释虽然详细,但并未能完全解答康熙的疑问,他继续追问,“那一亩地能种多少颗苗子?多少日成熟?要施肥几次?”
曹寅有些犹豫,似在回忆,康熙便直接看向老者,“老人家,你们来说。”
褐色衣裳的那位老者,整整衣裳又清了嗓子,才恭敬的回话。
“皇上,这玉蜀黍,若是精心伺候,一亩地能产八百公斤左右。若是糊弄它,也就三四百公斤。”
康熙心中震惊,八百斤!那真是高产!
即便收成不好,三四百斤也很不错了,抵得上寻常水稻的产量。
“老人家,何为精心、何为糊弄?”
老者解释道:“回皇上,精心伺候便是得耗上许多心血。
须得在秋日收完这玉蜀黍,立马翻地,让太阳把地晒晒,杀死里面的虫子,将晒干的草木堆拢点燃,用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