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平安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不放心,还是耐心回复叫他不必担心,自己绝不会动粗耍浑。
在这几重提点之下,他恨不得把扬州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重要。
何况平安的买卖中也有他的一份股,朝廷收着一份商税,产业有他的一份利润,他怎么会给自己日后做生意找不痛快呢?
原本还以为是平安想多了,没想到今日就碰上了要害自己的坏人,多铎赶紧安排了人盯紧李成栋,严防死守,坚决不让他再靠近扬州城半步。
“近日在江南一带战况如何?”
听得皇太极这样问,长庆连忙把这几日从南方来的消息一齐回报。
所有人的近况都中规中矩,唯有说到多铎时,长庆强忍着笑,
“底下的人回报说,豫亲王当街同人撒泼吵架,亲自上阵,气晕了好几个酸儒。”
皇太极:“……”
平安:“!!!”
平安:“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说别的他兴致缺缺,只是随便哼哼两声敷衍,听到这个平安可来了兴致。
自从有李成栋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害他,多铎对着面前的扬州城愈发觉得棘手。
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让人为难。
思来想去,多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阵,对城中的愤愤反抗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争取以口舌取胜。
当日扬州城门洞开,多铎点了一小队能言善辩的士兵同自己一起进城,百姓则在城门两侧夹道看戏。
豫亲王向城中顽抗的儒生们递上了亲笔的战书,双方约定不带任何兵甲刀枪,在口舌之上一争长短,最终决定扬州城的归属。
用武力镇压总归会有人说是他们仗势欺人,胜之不武,用汉人熟悉的清谈辩论来解决问题,应当是比较公平了。
多铎解下佩刀,又把从里到外的铠甲脱了,着一身青缎长袍马褂,把身上的悍猛武将气质敛得干干净净,又依稀有了些十五六岁时的憨憨样子。
一行人皆作寻常打扮,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城。
行至街心,接了他战书的文人儒生们果然也从道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都身穿青布宽袖儒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虽然没有骑马,但几十人一起走,看起来也颇为气势浩大。
读过书的多铎十分懂规矩,对自己迎面而来的对手也非常尊敬,看见他们过来立刻下了马,端正的行了一个拱手礼。
对面的人估计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当下,走在前面一排的几个儒生就顿住了脚步。
这豫亲王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明明已经兵临城下却突然按兵不动了,还假惺惺的递上一封战书,说什么以和为贵,打算用辩论解决问题。
笑话,跟蛮夷难道还讲得通道理吗?
但战书已经递到了面前,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他们连夜商量,最终决定无论对面使出什么样的奸诈计谋,只是将计就计,随机应变。
只不过将计就计的第一步还没来得及施行,两方甚至还没有开始一个正式的交锋,他们就遇到了难题。
对面的蛮夷看起来是要先礼后兵,行礼的动作看起来整齐划一,十分端正,一瞧就是经过练习的,这他们该如何应对?
于是一群人都把视线集中到走在最前面,年纪最长,威望也最高的柳夫子身上。
老者须发花白,身上是一袭被洗得有些褪色变形的青布儒衫,一瞧就已经有些岁数了。
虽是同辈礼,但一向被视为蛮夷的异族冲他们行礼问安,他们自然更不能失了礼数,在柳夫子的带领下,一行人迟疑的还了礼。
定着生死存亡的辩论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开了场。
多铎的战书字写得漂亮,汉话也说得流利,两方交流起来毫无障碍,在旁观战的百姓只能凭借衣衫和发型的不同来分辨。
甚至因为扬州距离京师远些,他们带着些吴侬软语的口音,蛮夷的官话说得比他们还标准。
提到少数民族逐鹿中原,自然绕不开皇位的正统性。
义愤的儒生这边率先发难,
“若是按照豫亲王你的说法,谁得了传国玉玺谁就是正统,那难道你拿到了传国玉玺,你就是真龙天子了吗?”
说话之人微微一顿,话音里带着点引诱,
“我们可听到消息,这传国玉玺本是你们兄弟得到的,如今皇位上那位,可完全是坐享其成了。”
这原本是一出反间计,奈何多铎好似根本没听出来,他双目灼灼,十分开朗,
“对啊,圣上英明神武,一代雄主,我为圣上鞍前马后,所得之物自然应当全部献上。”
这人的突破点错了,传国玉玺他还真没有动过半点心思,但如果是说别的,多铎倒还确实是有一样很羡慕他八哥。
就比如他八哥的儿子。
皇太极有平安这么好的儿子,一手抓钱一手搞民生,把社会安定的稳稳当当,这皇位活该他坐。
他这样忠诚,反倒叫人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说话之人悄悄隐没回了人群。
他们不说,轮到多铎说了,
“弘光朝廷不成气候,如今我大清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再过不了多久,中原万里都将纳入我大清版图,归附已是大势所趋。”
“改朝换代本就面临着流血牺牲,我们已经尽量的在降低战争对百姓造成的伤害,每到一处都尽力赈济饥荒,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所以我想请问诸位,到底为何要坚决反抗,不肯入我大清户籍?”
多铎是真的很疑惑,这么有利的政策为什么都吸引不了扬州城的人?
依多铎来看,平安的给的这几条优抚之策实在是令人心动不已,照顾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但凡他若是个寻常百姓,早就跟着跑了。
大清开出的条件确实令人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