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奴隶低着头在前面步履匆匆, 停在一处帐篷前,皇太极未做他想, 掀开帘子大步迈入,
“兰儿,我回……苏日娜?怎么是你?”
见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皇太极这才反应过来, 在盛京惯了, 乍然来到科尔沁,奴隶们不知内情, 把他领到大福晋哲哲的帐篷里倒也是情有可原, 怪他没有提前说明。
帐篷里烛光昏暗,哲哲应当是已经睡着了, 苏日娜守在旁边伺候, 见皇太极突然进来,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压着声音给他行礼。
皇太极抬手止住她, 也同样压低了声音,
“哲哲睡了?”
苏日娜回头往床上看了一眼,声音极轻,
“是,福晋伤好后身体仍然很虚弱,路途劳累,回来便睡下了。”
“好,那你好好伺候, 让哲哲多休息, 千万勿要为了琐事烦心, 尽快养好身体。”
只是被奴隶误引过来, 皇太极本就不欲多留,听完苏日娜的话后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床上原本安稳睡着的哲哲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大汗,”
背后传来的声音虚弱无力,还带着些微的哑意,显然是刚从梦中惊醒,皇太极的脚步顿住,
“哲哲,你醒了。”
既然哲哲已经醒了,那他自然是不能再立刻转身离开,于是皇太极走床边坐下,温声道,
“苏日娜说你一路劳累,气虚体弱,伤了这么久,身体总也养不好,你是本汗的大福晋,虽说要管理后宫,但还是要多顾及自身。”
哲哲被苏日娜扶起来靠在床头,温柔的笑着,将手轻轻搭在皇太极的小臂上,
“多谢大汗关怀,哲哲无碍的。”
自从海兰珠进宫后,皇太极已经许久不到自己这里来了,不管他今日到科尔沁后对自己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不是为了做给哥哥和额吉看,哲哲仍然是想方设法想要留下他,
“想来时辰不早了,大汗便在这里歇息吧,我为大汗宽衣。”
哲哲伸出去解开盘扣的手被男人温柔但坚决的止住,皇太极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仍然是温和的笑着,一副无比体贴的样子,
“怎敢劳烦你,孤身上全是酒气,你身体虚弱,今日便不留了。”
哲哲的目光黯淡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端庄温柔,
“也好,我身子不好,伺候不好大汗,还是让其他姐妹们代劳。”
这话语虽然仍是宽宏大度,可此情此景无论如何也透着些酸意,换作寻常人总该安抚几句,但皇太极并不顺着哲哲的意思往下说,只是笑着起身,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就不必起身了。”
“哦对了,”
皇太极本来已经走出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来,体贴道,
“后宫诸事烦扰,你总是事事亲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依本汗来看,还是让其他人帮你分担一些,养好身体要紧,你身边又有苏日娜这么一位忠仆,许多事都不必再自己劳心了,交给她们去做就可以了。”
他的视线移到苏日娜身上,像是打趣一般笑着道,
“苏日娜你陪在哲哲身边,更要小心照顾你家福晋,若出了什么错漏,本汗唯你是问。”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不管是不是玩笑,苏日娜立刻跪下表着忠心,
“大汗放心,奴才必定尽心尽力伺候福晋,不敢有半点疏漏!”
哲哲斜靠在床头,弯唇一笑,
“苏日娜胆子小,大汗何苦吓唬她呢。”
“这可不是吓唬她,奴才们伺候不好,你也不舒服,若出了什么错漏,还不是会牵连到你,若真有那么一天,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点到即止,皇太极仍然笑着,温和专注的看着哲哲,仿佛是一位极为体贴多情的丈夫,
“行了,本汗这就走了,你好好歇息。”
帘子掀起又落下,带来一点柔和的微风,透过烛火照映在帐篷上的光影,能看到皇太极大步流星离开的身影,从始至终,她的丈夫都不曾留恋的回一下头。
当年天命汗代子向科尔沁求亲,四贝勒俊朗不凡,宏图远志,她满心欢喜的嫁给皇太极,当时便暗下决心,要成为他最爱的女人。
科尔沁绿草如茵,与当年并无二致,可转眼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皇太极从辅政贝勒到大金的汗王,自己却已是过路人了。
原来世事易改,原来爱从来不由人。
哲哲靠在床头,看了许久,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也不知她是在笑什么。
那声音轻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散了,苏日娜听见她说,
“苏日娜,你瞧啊,他明明过来了,却连多留一会儿也不肯,我都这样了,他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苏日娜手足无措,何曾见过哲哲这般失落的样子,
“格格……”
哲哲没有理会她,反倒越笑越大声,逐渐到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地步,不断呛咳着,
“他嫌我碍事,我还没死……就要我把宫权交出去呢,趁我养病,宫权原本就已经给了海兰珠一大半,如今连仅剩的一点也要夺去,我千辛万苦坐上大福晋的位置,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为别人做了嫁衣……”
苏日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用力帮哲哲顺着背,劝说的语言连她自己都知道,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格格千万不要这样说,大汗爱重您,不会如此无情。”
不会?
“哈,”
哲哲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要我把权力交出去,你猜是给谁?”
这人选根本不做他想,哪怕苏日娜不够聪慧,也知道后宫中地位仅次于哲哲的人是谁,皇太极真正爱的那个人是谁。
除了海兰珠还能是谁呢?
她有皇太极的宠爱,还有小阿哥,皇太极事事为她筹谋,恨不得把一切捧着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