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闻言后背一瞬发凉,挪了个角度侧过身。
上楼时因为紧贴着墙边走,脸上沾了点灰尘,唇色受过惊吓后淡的发白,眸色干净,晕开点水色。
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能不崩坏变态人设。
司绒思考了半分钟,先将任务暂且搁置,咧开嘴角露出个微笑,诡异中略带两分腼腆。
随后“啊”了一句,唇角弯了弯,压低嗓音道:“难道不是你不想认识我?”
池深敞着两条长腿不算太正经的坐姿,甚至也没有拿正眼看过司绒。
从他的角度用余光瞥过去,在男生中算得上十分娇小的身材,一步步逼近着自己,耳边只剩一片死寂,热闹议论的人群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提线木偶,全员噤声。
高悬于两块黑板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时间没有静止,拨片换档的声响最容易蛊惑脆弱神经。
池深扫了一眼被按了暂停键的室外,思绪飘忽一瞬。
“呲啦”
毫无规律的声响突兀地终止了钟表的拨片声,从寂静无声重返沸反盈天,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池深顺着救世主一样敲碎某个怪圈的杂音看过去——
一双绒绒拖鞋,米白色,再上面就是瘦白脚踝,旁边陷进去一个软窝。
就他妈乖的离谱。
司绒被他从下看到上,感受到沉默视线垂在自己腿间,双腿不自觉缩着朝里并拢。
走完刚刚那几步距离,和池深几乎已经贴在一起,昏昧光影在司绒脸上留下几道斑驳,纤瘦的男生眼珠纯澈,不掺丝毫阴霾,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那块钟不对劲。”
池深一切所察所觉,司绒也同样发现,悬于鲜红横幅标语上的圆形物体,比起记载时间的钟表,更像是一只硕大空旷的眼睛。
高高在上的审判、明目张胆的监视。
所以司绒故意拖长了脚步声,搓着拖鞋跟地板摩擦,打乱那段莫名其妙的钟表声。
“还不算太蠢。”池深冷声道,转过眼前又往地上某片地方多停了一下,“今年几岁?”
言下之意是嫌弃他幼齿,穿这么可爱但小学生的拖鞋。
司绒维持阴郁人设,绷着脸,细白下巴微微抬起,反问道:“我姓司名绒,所以穿绒绒毛鞋,有什么问题吗?”
池深非但没有反驳,短暂地眼尾轻弯,勾出几条淡淡纹路。
“真厉害。”他皮笑肉不笑,“但我对你没感觉。”
“你不必白费力气,搞一些有的没的吸引我注意。”
司绒抿唇垂着眼,一时失语,揪了揪狭长衣摆。
他尊重任何副本里的剧情及原主,但这次的炮灰角色,怎么遇上个男的都要觉得自己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原主抽身倒是抽地一干二净,留给他一个大得没边的鱼塘。
司绒捕捉到池深漆黑瞳孔,出乎意料地问了句:“你周末在校吗?”
池深微微停顿,转瞬面无表情:“不在。”
他不在?那就更微妙了,那他怎么如此准确地发现时钟转动的怪异,不仅发现了,还对窗外人群的反应都表现地一反常态的冷静。
正常人不会有这么敏锐洞察力,就像无神论者亲眼所见世上有鬼神,绝不会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
还有一种可能。
司绒脑子里闪烁出一个逐渐明晰的假设,池深或许的确不在校,留校住宿都有记录,他不会在这上面撒谎,但他一定知道逃游存在。
“池深是玩家吗?”司绒问系统。
0528调出后台信息,浏览一遍后回答:【不是。】
司绒捏了捏指尖往回走。
走廊上高高举起手机偷拍的好事人群,在校领导的喊话下被驱逐回自己的班级,面孔上少见同情与怜悯,七嘴八舌的议论里全是嗜血猎奇。
死态凄惨,第一次直面死人,亲眼见证跳楼,就发生在自己学校。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他们的情绪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被放大了一个位面,反复渲染。
高三二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返回自己的座位,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兴致高亢,直到班主任瞪大双眼用力拍打讲台,“安静!安静!”
“都给我安静!”
连着重复三遍,班内声潮逐渐消失。
建校有些年头,钟表下方脱落了一小块墙皮,砸在班主任几天没换的上衣和头发里,班主任神色难堪,抖了抖衬衫,从鼻腔里拎出一声冷哼:
“同学们不要恐慌,无条件相信学校,校领导和警方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节晚自习还是正常课上答疑,数学老师请了假,学校安排其他人来代课。”
他说完便踩着裂纹的旧皮鞋缓缓离开,背影略显落魄。
走在门口时回了回头,嘴唇张合,欲言又止后留下一句:“再说一遍,多多注意安全,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听少说少问。”
以司绒的立场,很难不觉得眼神浑浊的班主任在一语双关。
班长和纪委在他走后一直维持班级纪律,格外活跃的几个人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也不好意思搅浑水,讪讪闭上了嘴。
司绒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直直的。
随便翻开一本看不懂的习题册装样子,混迹惊悚游戏这些年,他记忆里硕果仅存的高中知识也没剩下什么。
司绒看得入迷,和一道对他来说很古早的数学题较上了劲,连鼻尖都皱巴巴的不服输。
“上课!”
司绒反应慢了半拍,匆匆跟上班长的口号,鞠躬敬礼再慢慢落座。
代课老师典型的理科生长相,头发稍显凌乱,穿着格纹衬衫,经不起考究,眼神却过分犀利。
在他巡视四周,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时,司绒瞳孔一缩,脊椎骨都是一紧。
那样的目光,几乎无需言语,无声道:
我的数学课上,请认真听讲。
【不要忘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