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独寒不言语。
林雪皎越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
之所以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是因为还未被外人看见窘态。
就如2208所说的,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思绪戛然而止。
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为难地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些事吗?
这也太羞人了。
林雪皎默默地红了脸颊,往下埋了埋头。
就在沉默间,对方倒是先发现了他们,先一步走了过来。
眼看着人影靠近,林雪皎脸上的红晕未散,推搡了一下周独寒的肩膀,从后背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有意,周独寒上前一步,将人牢牢地挡在了后面,不让他人窥见一点风光。
林雪皎从后面探了出来,好奇地张望着。
上清宗上下阶级分明,身份尊贵者着白衣,精英弟子着青衣,普通弟子着灰衣,外门杂役则是粗布麻衣。
走来的都是些内门弟子,大多着灰衣,唯独中间那一位是一袭青衣,被众星拱月,都在奉承讨好着。
青衣弟子自是意气风发,脚踏祥云,手持折扇,簪冠携玉,好不自在快活。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外门杂役的。
可他偏停下了脚步,来到了周独寒的面前,像是认识一般,还打了声招呼。
他文质彬彬地笑道:“这不是周兄吗?”
周独寒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雪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
青衣弟子手中的扇骨一折,上面显现出一道飘逸隽秀的落款——叶明琢。
招呼都打过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好戏开场了。
果不其然,身边那些弟子立即愤愤不平道:“一个杂役而已,竟然这般孤傲。”
“是了,还是叶师兄好说话,若是我,非得把他发配去戒律堂,挨上一顿鞭子不可。”
“有些人,就是要吃点苦头才懂得该如何说话做事。”
声音嘈杂,一波高过一波。
叶明琢倒也不阻止,含笑听着,直到声响落下,方才道:“你们是误会周兄了,周兄出身不凡,乃是世家之子,有些傲骨自是正常的,哪会与我们一般。”
“呵,世家。”
“就算家族再显赫,如今也只是一个废物。”
“人就要学会低头……”
叶明琢得意地瞥了一眼,心中大为畅快。
他与周独寒的渊源说起来可长。
叶父叶母是周家家主小妾的亲戚,日子过得清苦,时不时腆着脸上门来打秋风。
七岁那年,他天资初现,被周家资助着去读书修炼,有幸拜见这位周家怀仙骨而生的天才。
那时周独寒身披一件鸦青色滚边卍字花纹大氅,眉眼温和,却依旧能看出居高临下的冷漠。
他在檐廊雪中匍匐,磕头道贺。
而这人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端得是冷清孤高。
从那一刻开始,不甘与自卑在心中疯长。
心头发狠地想着,总有一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踏在脚下。
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般的快。
周独寒就像是一颗流星,璀璨了没多时,就才天际坠下,黯淡无光。
他拜入上清宗,前途无量,而周独寒却只能当一个外门杂役,若无机会,再也翻不过身来。
叶明琢压住了心头的一点冷笑:放心,他不会让周独寒有这个机会的。
想到这里,叶明琢上前,想要伸手拍拍周独寒的肩膀。
可不料对方侧身躲过,让他拍了个空。
叶明琢也不恼:“听闻外门遴选即将开始,你得了一个名额,还得好好努力才是。”他别有深意,“我在内门等你。”
周独寒敛眸,直言道:“我已不参加外门遴选。”
叶明琢难掩惊讶。
这周独寒一向有傲骨,先前是天之骄子,后来落魄了也不曾安心平凡,拜入了上清宗,宁可在外门当个杂役。
前些日子想尽办法混进了试剑坪学剑,还去了后山取得月夜草,侥幸得了一个遴选名额。
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想来是自觉没有前途,不再折腾了。
叶明琢哈哈一笑:“你能认清现实,很好、很好。”这两句“很好”一声高过一声,心中实在痛快,说了一句,“你就好好待在外门,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来寻我,我们相识一场,总不会让你太难过的。”
他无比畅快。
没有什么能比将往日端坐云巅的天骄之子践踏在泥地狠狠羞辱,更令人开怀。
周围的弟子应和了起来。
叶明琢不方便说的,他们来代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独寒眉目沉静,不为所扰——比这难听的,他都听过了。
叶明琢含笑听着,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一抬手,道:“够了,这些话也委实太过份了些。再说了,就算怎么样,不过一个外门杂役而已,何必自降身份与其计较?”
那些弟子们揣摩到了心意,也纷纷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片难得的寂静中,一道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是外门杂役了。”
声音虽弱,但却让人难以忽视。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看了过去。
在周独寒的身后,站在这一道身影。
少年生得很白,又格外地纤瘦,包裹在锦绣白衣中,好似一支似折非折的花。
碎发落在额间,一双圆眼湿漉漉的,澄澈清明,分外动人。
叶明琢显然是认了出来,连忙拱手:“小师叔。”
“——小师叔。”
众人齐齐开口,乍一下,惊得林雪皎往后退了退,肩膀也微微一颤。
“嗯……”林雪皎挪动着脚步,往周独寒身侧靠了靠。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下巴抬了抬,认真说道,“他是第六峰的奴仆了。”
林雪皎原本打的注意是在众人面前使唤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