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是要扯回谢疑身上。
这人是谢疑曾经的私人律师。
虽然主业是律师,但实际上更类似私人助理的性质。
据说谢疑给了他一笔非常高昂的薪水,才让他在谢疑死后依旧在为他工作。
只不过工作内容从为谢疑服务,变成了为苏知解决一切生活问题。
有时候苏知想想这个场景,其实觉得有点古怪。
这么一本正经。
搞个跟他像什么谢疑的遗孀一样。
搞的他们好像真的有什么需要彼此负责任的正经关系似的。
苏知正想把手机按灭,却忽然看见聊天框中对方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过了几秒。
律师:[好的。微笑.jpg]
苏知:“……”
这么晚还在秒回,也未免太敬业了。
这是怎样的社畜精神啊?
谢疑到底给了他多少钱才能买到这样的服务?
苏知有时候是真的会好奇这个问题。
律师:[上次骚扰您的那位追求者,您没有再受到过他的打扰了吧?]
苏知:[没有。]
在经历过和谢疑那种疯子的纠葛后,大部分追求者的手段,在苏知眼中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偶尔有麻烦的,他也不费心,直接丢给这位律师。
对方总有办法帮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令苏知情不自禁感叹,这个世界上最擅长在法律边缘游走的人,果然还是最熟悉法律的人。
放在从前,苏知是不会这么顺手地使唤对方的。
他不屑于用谢疑留给他的人,会觉得羞愧、不安、局促和恼怒。
同理,他也不肯用谢疑的钱,称得上很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信托基金前几年打给他的分红,他放在卡里一分都不用。
任谁见了都要说他一声有骨气。
一如他和谢疑纠缠的那几年中,他每一次拒绝对方时的坚决。
他是没有谢疑有钱,他家是破产了,他从一个富二代变成平民,称得上很落魄。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了回到曾经的生活在另一个人面前失去自由、失去话语权,还是谢疑这种本来就脑子不正常的狗东西,他跟谢疑针锋相对成那样,对方都能那么兴奋。
要是真顺着他的意思,苏知很怀疑他能做出更变.态的事。
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骨子里带着点清高的人。
但,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是忽然有一天吧,某一天他路过江岸,看着滚动的江水,水面倒映着城市的人工灯光,五光十色地不断往前涌,每一滴远去的水都无法回头。
觉得好像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跟一个死人较劲什么呢?
忽然觉得很倦怠,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从前是为什么那么抗拒那些东西了。
也并不是觉得从前的自己蠢、自尊过剩。
只是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心情,人是会不断往前走的,每个阶段的自己都是自己。
说起来他如今也三四十岁了,并不算年轻。也就是凭着底子好才经常被人当做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但心态确实已经和年轻的时候不再一样。
苏知如今的思路已经是很务实的形状:
谢疑雇人的钱花都花了,他不物尽其用,他和谢疑两头吃亏,算一算只有中间这个律师在躺着拿钱。
岂不是冤大头?
用起对方就渐渐理直气壮了。
那些打到他卡里的分红,他也不再特意分清楚,有需要就用。
甚至有一段时间有点报复性花钱的意思。
像是要把从前跟谢疑斗得鸡飞狗跳的那段日子梗着脖子不肯用的钱,都一口气补回来。
只是因为那些金额实在是太庞大,个人的花费很难对那种体量的余额产生什么大变化,他挥霍了一阵子很快就厌倦了。
很快停下了这些没意义的举动。
律师:[其实,我冒昧说一句,谢先生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您如果遇上合适的人,完全可以尝试发展新感情。不用因为继承了前男友的遗产产生不必要的愧疚和牵挂。]
律师:[也不用担心遗产的问题,谢先生留下的遗嘱中,并没有您寻找新伴侣就追回的条款。即使您开始一段新恋情,也不用影响遗产发放。]
苏知:“……”
他扎扎实实地楞了一下。
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想:
你就仗着你老板已经火化成灰,不能从骨灰坛里爬出来把你炒掉是吧?
就谢疑那副别人靠近他一点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咬死的模样。
要听见下属敢鼓动他另寻新欢,恐怕会气得当场就要咬人。
似乎被自己的幻想逗乐了,他猝然笑了一声,在空旷的办公室内有些突兀地响起。
迟缓了几秒,意识到什么,才收起笑意。
苏知礼貌且敷衍地回复:[谢谢,不劳挂心。]
他按灭手机。
他并不是因为谢疑才不谈恋爱的,他只是单纯对这件事没兴趣。
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过,谢疑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记得在遗嘱上加一条不许他谈新男朋友的条款呢?
以那个人的占有欲,不太可能没想到这种漏洞。
那么,就只能是他有意留下的。
“……”
活着的时候护食得跟个疯子一样。
死了又假惺惺地放他自由。
……
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再次熄灭了。
苏知在黑沉的屏幕中看见自己。
这次他没有立刻把屏幕唤醒。
于沉默中和自己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在桌沿的指尖忽然抽.动一下。
看见屏幕倒影中的自己眨了眨眼,模模糊糊的,好像从眼角滑落了一颗像是眼泪的东西。
在这一刻。
在离开谢疑十几年后。
在深夜无人、只有他自己看得到自己内心软弱一面的安静之地。
他终于无比清晰、再也无法否认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