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担心有朝一日敕封反噬。
就像他能通过城隍敕封,任意发落属官的生死,天庭地府必然也有剥夺或者克制州城隍敕封的手段。
于是他就费心炼制了这件本命法宝。
法宝车辇即是州城隍敕封,用来替代自身。
——官袍穿在身上,冠冕戴在头顶,都不适合。
唯有车辇,既象征着福明灵王的煌煌威赫,关键时刻拼着神魂受创就可以跟自身分离,还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鬼军征伐,楚州城隍始终不离车辇。
所以直接抓来鬼神属官剥成空壳,挂在车辇之上,就能催动他们的敕封,把他们当做符箓使用。
如今这片鬼域即是楚州阴司,车辇就是衙门“本体”,因为从城隍到属官所有敕封都在一处。
此时凝聚出的鬼神真身,绝对不是之前的城隍金印所能比的。
覆天之威,连动地脉。
山神凶兽受到天地之力挤压,骨翼蜷缩,嚎叫着退缩。
——这里终归不是南疆,而是楚州城隍的地盘。
怨鬼也受到了震慑。
无论是正在拼杀的,还是奋力爬出黄泉边界的……全都在迟疑。
只剩下巫锦城面前的血池以及他手中的魔剑,没有受到影响。
南疆巫傩从一开始就深深憎恨着给予鬿誉山神敕封的天庭,对此充当走狗不闻不问的阴司地府,他们数千年积攒传承下来的痛苦与怨恨,目标始终明确,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那柄魔剑更是巫锦城的执念与道,欲斩者,即是这威势赫赫的神灵。
但是阴阳路黄泉泥上的怨魂残片不同。
它们生前受苦,恨意对象是分散的。
众生卑微,百姓尤苦。
他们活着的时候甚至不敢去恨那些达官贵人,只敢恨那些狗腿子。
他们被压迫到极点,走投无路之时,主动化为厉鬼去报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少数。
哪怕他们死后丧失神智,只剩执念,都需要一个指引一个点燃的火星子,才会记起可以去撕碎践踏他们的人,好比流民需要一面旗帜才敢造反。
它们敢杀官,杀任何人,可是当敌人不再是“人”,而是一座完整的阴司衙门时,却慢慢停下开始退缩了。
“不好。”
岳棠心中一跳,想到长德公说过,天灾之下怨鬼从来不敢冲击阴司衙门。
他本来以为是鬼神敕封的震慑,现在仔细一想,这里面有“三界秩序”在作怪。
所谓秩序,早就深深烙印在三界众生心头。
天、地、君。
不可违逆。
哪怕人间造反,杀了君王之后,自己摇身一变也会成为君王。
所以死的只是“人”,杀的也是“人”,帝皇的权威从未动摇。
此刻出现在怨魂大军与魔泥傀儡面前的,不是楚州城隍本人,而是楚州阴司这个庞大不可动摇的存在,属于三界秩序的一部分。
原本的鬼域劣势,瞬间成为了楚州城隍这边的优势。
“哼,区区怨魂傀儡,土鸡瓦狗罢了!”
楚州城隍不屑地扫过那些停滞、溃散逃跑的怨魂。
鬼军气势反转,叫嚣着冲杀回去。
如果不是魔焰阻挡,他们能一直追到阴阳路上。
“死吧!”
楚州城隍抬手一指巫锦城,庞大的鬼神真身顿时像凝聚了这片山峦,不,是楚州整个地脉之力,誓要压碎前来挑衅的蝼蚁。
岳棠几乎要冲出去扔出符箓,但他感觉到了焚天魔焰不消反涨。
那具黄泉泥裹成的山神躯壳寸寸碎裂,携带着血色幻象凝聚在魔剑之上。
岳棠眨了眨眼,感到自己的尸兵外壳在开裂。
“……剑意。”
比南疆斩灭白鹿山神还要恐怖的一剑。
比之前击败鬼王,破灭金印还要极端的一剑。
——是了,巫锦城说过,要多相信他一点。
岳棠果断后退藏进尸兵之中,迅速丢出鬼箓才止住了躯壳伪装的崩溃。
周围的鬼军,运气好的只是在哀嚎,比较倒霉的,已经被无形剑意削成了数段。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还没有一眨眼的工夫。
楚州城隍的鬼神真身充斥天地,山神躯壳崩解,鬼域完全陷入了黑暗,天空被挤压成了薄片。
在这片领域里,空间扭曲,天地倒转。
就在昏暗扭曲的最深处,乍然出现一道灼热光焰,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霎时黑色天幕撕裂,宛如天塌地陷。
岳棠勉力睁眼,看到那尊鬼神真身上半截在崩解,右臂连同小半个身体滑落下来,化为浓黑雾气,同时血光还在不停地侵蚀着断裂处。
车辇法宝也遭受了重击,裂开了一小半,那些空壳的鬼神属官无声无息地消亡了,他们体内的鬼神敕封也跟着失色剥落。
楚州城隍果断地把这些鬼神敕封卷入袖中,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这时岳棠才发现他的右臂像鬼神真身一样折断了。
一道熟悉的影子从岳棠不远处掠过,手里还拖着某个东西。
手臂?
“巫、锦、城!”
楚州城隍咬牙切齿,捂住伤处咆哮道,“追!”
巫锦城全力一剑斩断了鬼神真身与楚州城隍本躯的手臂,但是也把此前养出的魔焰与山神凶兽躯壳消耗殆尽了。
半空中再度凝结出的鬼神真身,已经小了一大圈,也没有那样恐怖不可破的气势了。
鬼军受到头顶城隍金印的控制,被迫冲向巫锦城。
这一动,很多鬼军才发现自己躯体被剑意重创,逐渐化为齑粉。
混乱之中,岳棠跟随着鬼军冲入黄泉边界,追上了阴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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