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缮见崔净空油盐不进, 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然而碍于他手里的药,还是做出退让:“三件事, 不收报酬。”
崔净空出声,不容置喙:“五件。”
两个人达成微妙的平衡, 各取所需, 崔净空才坐到他对面。
阿缮将桌上的药包收起来,将近日钟府的动向告知于他:“钟济德身体已是江河日下,对你日渐憎恶, 常常在书堂便破口大骂,骂你狼子野心、忘恩负义。”
店里的小二奉上两杯茶,原是阿缮点的,崔净空只摆放在身前,他在府上早就和寡嫂品过两盏, 并不欲喝, 只是将茶盏捏在手里, 淡淡道:“到底是老迈昏庸了,沉不住气。”
阿缮道:“你把他重回官场的路堵死了,满盘皆输之下, 更易昏招迭出,就算是雇凶杀人……也不是干不出来。”
钟济德咽不下这口气是其一,除此之外,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恐惧。
崔净空在他身边装作谨小慎微的谦逊弟子整整四年, 当时个头还不到他肩膀的,不过只有十二三岁, 便已有这样深沉的城府。
没人比他更清楚崔净空的天赋, 此子天资聪颖, 莫要说现下高中解元,只怕来年会试也当名列前茅。如此心气和才能,崔二绝非池中物,到时候登上金銮殿,入了天子眼,便无人再能拦他了。
钟济德哪儿能不怕呢?崔净空一朝得势,回想起当年被他半日罚跪,和刻意寻事挨的板子,还有他欲图调换他和钟昌勋的考卷,一桩桩的事,到时候又该当如何,崔净空会不会回头报复呢?
钟济德年迈,骨头都快散架,再经不起半分的不确定,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在崔净空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时便解决这个隐患。
崔净空抬起眼眉,指尖在桌上敲了一敲,沉吟道:“他若是要取我性命,自然不会现在动手,那便是……”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点一点头,都明白对方的未尽之意。
崔净空风头正盛,突然间暴毙府中,难免引起众方注目与揣测,得不偿失。
因此,更大的可能,是在他赴京赶考的路上出手。但凡出远门就绝不算太平,路上危机四伏,窜出一两个拦路的土匪,亦或是遇上凶煞的大虫,也并不是没有的事。
一个赶考的书生神不知鬼不觉半途消失,倒也是不算太稀奇的事。
知道钟济德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崔净空对于自身安危倒没什么额外的担忧,他只是不由得想起府上的冯玉贞。
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个管家,唯一一个身强体壮的田泰还被他带在身边。虽说钟济德目标是他,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改了主意,等不及从旁出手呢?
崔净空思忖片刻,道:“你这两日给我挑几个人。”他隔了一会儿,又添上一句:“不要长得太好的。丑一点最好。”
丑一点的……?
阿缮面色微妙,他虽不解其意,还是应承下来。
“夫人,来了一位木匠。”
团圆向坐在檐下的女人欠一欠身,冯玉贞闻言,手里的活计一顿。
那日云雨之后,虽然几个奴仆嘴头上未变,仍然毕恭毕敬唤她夫人,甚至比前些日子更甚。但这几个人谁不是心知肚明她和崔净空为叔嫂,揣着糊涂当明白呢?
每每听到这声欲盖弥彰的“夫人”,冯玉贞便觉得心口突地一跳,很不自在。
她叹一口气,将手里的针别在绣面上,抬头略有些疑惑道:“木匠来做什么?”
“回夫人的话,前两日美人榻被虫蛀塌了,李管家找木匠重新搬进来一张。”
这座宅子曾是知县当年来此任职亭长时的府邸,里面的陈设虽然十分考究,但到底大半都已经老旧,经不起太大的动静。
听到团圆的话,冯玉贞骤然间反应过来,面上登时浮现出羞恼的霞云,抿唇不语。美人榻哪里是虫蛀坏的……是崔净空非要折腾她,硬生生胡闹塌的。
春风一度过后,崔净空便顺理成章地与她同床共枕。李畴是很有眼力价的,当天晚上,两个枕头便整整齐齐放在正房的架子床上,连大红灯笼都挂上房檐了。
还不忘吩咐丫鬟们换上一套鸳鸯戏水的红被,要不是怕大张旗鼓,加上冯玉贞极力阻止,估计恨不得把囍字都张贴在窗花上。
他这下可正好搔中痒处,崔净空夜里甫一进门,瞧见院子里的红灯笼,再推开门,就嫂嫂坐在床边等他回啦,大红的喜被、点着红烛,宛若两人新婚一般的布置,嘴唇便微微翘着,一直到隔日早上都没放下,破天荒给了他们几个好脸色。
然而对冯玉贞而言,之前她不察,无非觉得崔净空年纪小粘人,也不碍事,然而青年一朝开荤,欲念极重,食髓知味得厉害,让她遭了大难。
这么几天下来,冯玉贞委实怕极了这个长着一张清心寡欲的玉面的小叔子,他只要启唇喊一喊“嫂嫂”,幽深的眼眸轻掠过她,冯玉贞便觉得自己的腿不听使唤,兀自发软,腰眼酥麻,恨不得就地化成一团热融融的春水。
美人榻的事要退回两天之前——崔净空这几日在家里闲居的时候多,来得及和她用早晚膳。
大清早,冯玉贞的胃口还不错,她被崔净空养的逐渐长了一些肉,自然称不上珠圆玉润,总比之前那副凄苦伶仃、任人欺凌的模样好看。
再说她生有一张清丽的鹅蛋脸,两颊挂些肉,反倒显得岁数小。本来就和小叔子差不了两岁,这样愣一瞧,看着倒比崔净空一样大。
她挨不住辣,每次塞不了两筷子就得撂下,却又爱吃,没忍住将一个干辣椒夹进嘴里,顿时便被辣地张嘴,往外呼气。
嘴唇发麻,不自觉伸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