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 缘觉界。
陆仁此刻正在一间不大的会客厅里。
如今的时间才刚到黄昏,但是会客厅里大部分的人却已然喝到了微醺状态。
这个房间里铺满了华贵的地毯, 桌子上的香炉里燃烧着不知名的香料, 浓郁的香气在木质的房屋内扩散开。那味道不像中式香料般恬淡清香,反而馥郁浓烈。刚进房间的时候,陆仁觉得那扑面而来味道更像是一个巴掌, 直接抽在了脸上。但长时间地浸润在其中,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木质的窗框射入室内,似乎为屋子里的一切渡上一层虚伪而又短暂的金光。
这里正在举办着一场聚会, 而陆仁就是这场聚会的参与者之一。
他此刻正在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周围的环境。羊绒地毯上摆放着数个小几案, 人们三五成群, 赤足坐在小几案的后面,他们衣着光鲜, 身上,手上和脚腕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繁复的金饰,显得绮丽异常。
陆仁更像一个误入上流社会的流浪汉,他从破洞袜子里露出的脚趾略微扭动了一下,往几案下的更深处藏了藏。
“糟了。”陆仁想着,“早知道就把袜子缝一缝了。”
不过没有人发现陆仁的破洞袜子,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观赏着端坐在会客厅中央的艺人的演奏。
那是一种陆仁不曾见过的弦乐器,弹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新颖。同时, 数名女性摩利正随着这音乐翩翩起舞。
陆仁面前的几案上摆着金子做的酒壶和金子做的酒杯, 甚至所有盛放蔬果菜肴的器具都是用金子做的。这些精致但毫无用处的东西, 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奢靡而又腐败的光芒。
陆仁也入乡随俗, 席地而坐。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名女性摩利, 她带着面纱, 看不清楚长相, 但是依稀能通过她高挺的鼻子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性。这名女性手腕上也带了许多由金子制成的手镯,每动一下,这些手镯就会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女性摩利受宴会主人的委派前来陪同陆仁。而此刻,她正在尽职尽责地对着陆仁劝酒。
陆仁手足无措地应付着,事实上,从来没跟女生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陆仁此时有些坐立难安。同时他还忙着藏起他的破洞袜子,要知道在淑女面前露出他带着破洞的臭脚丫是一件无论在哪里都显得十分失礼的事情。
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宴席上,陆仁忍不住望向了坐在上首的帝释天。
此刻帝释天的脸可能比锅底还要黑一些。
而帝释天的身边,一名男子正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搂着帝释天的肩膀,整个人自顾自冲着帝释天有说有笑,全然不顾帝释天黑得能滴墨的表情。
但陆仁很清楚,没有当场拔刀削下男子的头颅,已经是帝释天友善的表现了。
因为这名男子邀请帝释天赴宴的方式委实有些离奇了。
那还是半天之前。
陆仁坐着帝释天的车架从空中飞过。他们打算走空中前往善见城,据说,在空中不停歇地飞上一天半,就可以直接到达善见城界司了。
“甚至不用过多呼吸缘觉界和菩萨界肮脏的空气。”兵士们这么说道。
但帝释天的如意算盘很快落空了。因为车架在半空中就被人轰了下来。
当时陆仁看见空中骤然升起了一个透明的圆球。他有些好奇的询问一旁关押的兵士:“那是什么?”
兵士可能以为他想转移看守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跑,所以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目不斜视,似乎懒得搭理他。
车架宽大,坐在主座上的帝释天离陆仁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此刻他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帝释天和兵士如此放心也有他们的道理。毕竟这是帝释天的车架,这辆牛车全身用黄金打造,拉车的也是自幼在善见城长大的神牛。车架初成之时更是受到过帝释天的祝福。
这世上很难有什么能对它造成伤害。
收到冷遇的陆仁也不生气,只是又趴回了车窗旁继续看窗外的景象。
那透明的圆球升了上来又落了下去,运动规律,是个不错的助眠道具。
陆仁盯着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趴在车窗上慢慢地半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视线里的透明圆球隐约间似乎离他们的车越来越近。起初陆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多加理会。但是渐渐的,一个想法在陆仁心里形成:“那个球,不会撞到这辆车吧?”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陆仁就感觉到了一阵颠簸,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失重感。
人们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总是意外脆弱。
那个透明的圆球随随便便就把这辆号称坚不可摧的车架给击落了。金碧辉煌的牛车如同流星一般坠向咸海,仿佛奔赴着一场避无可避的宿命,金车上的人们只顾着四处逃窜,没有人再关心金车的去向。
陆仁被兵士拎着衣服的后领飞了起来,落在了须弥山的山麓上。
那里有一条大蛇正盘踞着。蛇的身躯盘成一团,但是蛇的头颅高高扬起,正朝着天空张开巨口,那透明的泡泡球就是从巨蛇的嘴里喷出来的。此刻,那透明的圆球还在不住的从其中诞生,然后飞上天际,再下落到巨蛇嘴里。
陆仁听见帝释天咬牙切齿地对着巨蛇喊道:“那!迦!”
那迦听见了帝释天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摆动着巨大头颅左右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不远处的帝释天等人。
它看见帝释天似乎很高兴,因为陆仁清楚地看见蛇巨大的眼瞳弯了弯。然后一阵光芒闪过,巨蛇化成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就是那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