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和尚道:“去不得,去不得。何苦一错再错?月神乃是天降,且是肉体凡胎所能求的?自然是一场空。求不得,得非所求,求非所得,乃人间大苦。痴儿还不了悟?”
刑极突然道:“求不得。”
汤昭一怔,道:“什么求不得?啊,他叫求不得?”
刑极冷冷道:“求不得剑,苦一。原来是你。”
苦一合十道:“区区微名,不入贵人之耳。”
刑极道:“威名?倒也可以这么说。你虽然只是剑客,却是最难缠的那种。都说你的剑意是求不得,在你的剑术中,越想得到什么,越容易失去。越想攻击什么,越不能中的。我看是惑人耳目。你能吸引人看,吸引人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到你想要的地方,然后你趁乱浑水摸鱼。你是个迷惑人心的妖僧。”
他的解说和汤昭自己猜测相印,说穿了没有那么神奇,但身在局中反应不过来就很可怕了。
这让汤昭想起了卫长乐那把法器,说厉害就那样,但有时候近乎无解。
不过刑极这样详细的解说……
刑极停顿了一下,道:“汤昭,你懂了?”
汤昭立刻懂了他的意思,道:“我没问题。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吧。”
刑极难得笑道:“别逞强,我走了你可没人帮忙,被打了别哭。”
汤昭笑道:“开什么玩笑?我是您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总不能只为了边缘划水吧?好歹把这个战场交个我……喂喂喂,走得这么快吗?”
没等他说完,刑极已经匆匆离开了。
他背对着刑极,没看到刑极的神色。
那是坚定的、冷静的神色,也是舍生忘死、义无反顾的神色。
汤昭没有看见,但他能理解。
苦一道:“且慢,贫僧并没叫你离开……”
“剑术——制侵陵!”
汤昭不等他再出招,突然掐诀,长剑出手!
剑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将苍穹一分为二。
弧线清晰漫长,仿佛边疆域界。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过去。”
汤昭站在弧线前,剑指前方,道:“这道线是我的长城,退后一步就是我的国土故乡。今日无论是人是物,想要从这里过去,必须粉身碎骨。”
这也是判官的剑术,是獬豸剑的剑术。
判官也坚定的认为,持剑的人有守土之则。
所以判官大人,您的剑到底是怎样明断的呢?
苦一若有所思道:“这……似曾相识啊!”
他伸手摘下一颗佛珠,往前滚去。
汤昭闭上眼,任由佛珠滚到了弧线之前。
嗤——
虚空中一道剑光闪过,佛珠被剑光剖开,接着碎成碎片,消散在空中。
汤昭睁开眼,目光坚定,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东西骗过了刑总的狱门关。但我知道的他的剑会分敌我。但我的不会,我的剑只分是非。你能混淆敌我,但你不能颠倒是非。那道线是最后一道防线,不容践踏。哪怕是我自己因为怯懦后退,也一样会死。”
“别打歪主意了,妖僧,正面一战吧!”
“月神降临,贫僧知道了。”苦一终于叹道:“那先杀了你吧。”
他说着,从空中站了起来,凌空走来。
然而他已经向前走过,原处竟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僧人。
那个僧人又起身走来,原处还有。
那块虚空,竟似个聚宝盆,僧人无穷无尽,每走出一个,原地必然还等着一个。最后一连走出十八个和尚,将汤昭团团围住。十八个人各持武器,有禅杖,有降魔铲,有金刚杵……长短各不同,却都覆盖着一层金光,看来宝相庄严。
十八个人的气息一模一样,结成了毫无破绽的阵法,密不透风。
“原来如此,还是那种花样。”汤昭不再细看,他知道也许他仔细看某一个人时,注意力会被吸引住,永远盯在一人身上,甚至被其他僧人砸成肉泥都反应不过来。
和这妖僧交战,不能依靠眼睛,不能依靠耳朵,不能依靠任何感官。
“只能相信您啊,判官大人。”
汤昭抬手,取出一件黑白分明的面具,扣在脸上,遮住了所有感官。
裁决善恶,明断是非,是为——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