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很热。
晚春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耀在趴在课桌上熟睡的叶琳琅身上。
叶琳琅被热醒了。
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八十年代初的复古感。
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学趴在课桌上午休。
前方的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几道数学题。
远处操场上,几个矫健的身姿正在打着篮球。
树荫下的乒乓台前,三三两两的身影正打着乒乓球。
教室后墙上的那面黑板上,还有她办的黑板报。
黑板板上面标注着,初三(一)班。
上课铃声响了。
操场上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跑回教室。
教室里午休的同学们则是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叶琳琅,你在发什么愣?”
叶琳琅的同桌虎子将手中的乒乓球放到桌上后,拧开绿色的水壶,咕噜咕噜的的猛喝了一气凉白开。
“虎子,今年是几几年?”
虎子抹了一把嘴,疑惑的问,“八零年,你咋了?睡傻了?”
八零年?
她,这是死而复生了?
初三教室门口,一位晒的满脸通红的女同学上气不接下气对着叶琳琅道:
“叶琳琅,跃进村和百包村两个村的人为抢水在跃进水库的洞子口打起来了,你爸受伤了!”
叶琳琅听见这熟悉又遥远的声音,整个人蓦然从一片懵逼的状态中惊醒。
前世,她一直到死,都没有忘记八零年的这一年。
因为,在那一年,她失去了爸爸叶云开、哥哥、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虎子推了推脑子有些懵懵的叶琳琅。
“叶琳琅,你睡傻了?你爸受伤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叶琳琅如梦初醒,她猛然冲出热热闹闹的教室。
她在教室门口与英语老师撞了一个满怀。
英语老师皱着眉梢,不愈问,“叶琳琅,上课了,你跑哪里去?”
“老师,我家里有点急事,请下假,假条稍后给你补。”
虎子趴到窗户上,对着叶琳琅喊道:“叶琳琅,自行车钥匙!”
叶琳琅跳起来接过虎子扔下来的自行车钥匙,跑到校门口旁的梧桐树下,弯腰用车钥匙解给自行车开锁后,才骑上自行车去往跃进水库的方向而去。
跃进水库,位于百包村和跃进村中间位置。
在这个靠天老爷吃饭的年代,抢水成了两个村的家常便饭。
叶琳琅的爸爸是跃进村的大队长,每到农忙季节,他时常三五天都不着家。
今天,百包村和跃进村的村民们又因为抢水打起来了。
两帮人打着打着,劝架拉架的叶云开就意外受了伤。
两个村的村民们见叶云开头上打了一个带血的大窟窿,便吓得停了战。
找大夫的找大夫。
开拖拉机的开拖拉机。
两个村打架要是真出了人命,到时候谁也落不到好。
叶琳琅骑着自行车到的时候,跃进水库的堤坝上,围着一大圈看热闹的村民。
叶琳琅跳下自行车,也顾不得锁车,便使劲的拨开围观的村民,钻进围观村民中间。
叶云开满身是血的躺在水库的堤坝上。
村里的赤脚大夫更把一些捣成泥的药草,按到叶云开的伤口处。
“爸。”
叶琳琅蹲在叶云开的面前,下意识摸着向自己的腰间。
没有手术刀!
没有纱布!
没有止血钳!
她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她,不是西医界的上帝之手。
此时的她,不是中医界的再世华陀。
此时的她,也不是那个获得医学界最高奖项的叶教授。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叶云开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叶琳琅微凉的手,气若游丝道:“琳琅,以后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短暂的慌乱后,叶琳琅镇定下来,她低头用牙齿咬开裙摆,“嘶啦”一声撕出一条布条,用布条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叶云开的伤口。
“爸,我只听你的话。”
叶云开恍恍惚惚的看着叶琳琅,握着叶琳琅手臂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琳……琅……听……话……”
叶琳琅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让让!”
“拖拉机来了!”
“都让开,拖拉机来了。”
“快把大队长搬上拖拉机送到县医院去。”
两个村民七手八脚的把大队长叶云开放在一张门板后,抬上拖拉机。
队里的拖拉机手把拖拉机往县城开。
从跃进村到县城的公路,是崎岖不平的土路。
不仅路面凹凸不平,许久没下下雨,灰尘还特别大。
拖拉机上,叶琳琅用身体挡住漫天飞舞的灰尘。
她按着叶云开伤口的手,不停的颤抖。
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海似的,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