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打算继续画下去,只是这一次还没有画上几笔,思路就被一个孩子清脆明亮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在干什么?”
那个属于孩子的声音这么问道,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好奇,让北原和枫无端地想到了那个刚刚来到地球上面的小王子。
——你是一个画家吗?
——你在干什么?
你看,多么像的两个问题啊。
北原和枫几乎是有些怔愣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温和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在画画。”
他看上去并不为对方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感到有多惊讶,态度还是一贯的从容与温柔。
或许他应该一下感谢那些最喜欢深夜来访的朋友们。
北原和枫转过头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孩子,有些好笑地想:正因为他们锲而不舍的努力,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在这种阴间的时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打扰了。
深夜来访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有一张很漂亮的稚气面孔。大大的眼睛是显得很漂亮空灵的米黄色,近似于宝石里的浅金,底部泛着属于初生嫩芽的翠绿。
他一头夹着嫩绿色挑染的雪白及腰发被整整齐齐地梳在了后面,只有额头的刘海由于风的原因,显得有些凌乱。鬓角的两侧别着嫩绿新鲜的树枝,给人的感觉充满了勃勃的生气。
这位应该就是彼得·潘了吧?
北原和枫认真地打量着对方: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讨厌这个孩子才对。不管是胡克船长所对他说过的残忍事迹,亦或是由于对方想要把自己家孩子拐走的举动……
但是很奇妙的,旅行家在看到那一对干净到没有杂质的眼睛时,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讨厌和怪罪这个孩子了。
因为那对纯粹而懵懂的眼睛告诉他,这个孩子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通过死亡,他让别的孩童同样变成了长不大的孩子,满心以为这样大家都可以感到永远快乐。
他也意识不到大人失去了孩子会多么痛苦,孩子多么需要长大,把人类的肢体丢下去喂鳄鱼又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在这些方面,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笨蛋。
“哦,画画。”彼得·潘用“我早就知道了”的语气回答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还没有在永无岛上面见过有人画画呢,就像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毛绒玩具。
可这并不妨碍他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假模假样地摆出这样一副样子。
“你就是那个金发孩子家里的大人了吧!”
骄傲的孩子哼了一声,把视线从那副很好看的画上面挪开,用那对漂亮的、有着新生草木颜色的眼睛看着北原和枫:
“你叫什么名字?”
“北原,北、原、和、枫。”
旅行家叹了口气,很耐心地把自己名字的字节一个个地拆开来,念给彼得·潘听。
有着雪白头发的孩子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接着从地面上飞起来,想要用那种恶作剧的尖尖细细声音说自己的名字,好去嘲弄面前的大人,结果看到对方温柔而平静的眼睛后就泄了气。
“我叫彼得·潘。”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眼睛里还有点疑惑,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和大人斗争到底的勇气。
“很好听的名字。”北原和枫想了想,说道。
“那当然!我是少年,我是快乐!我是刚刚出壳的小鸟!”
彼得听到这话,一下子高兴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完全没有关系的话,看样子差点兴奋地飞上天花板去。
他第一次见到有愿意夸奖他名字的人:大多数人只会嫌弃他的名字太短了,让他总是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彼得·潘这一高兴起来,一下子就忘掉自己跑过来的目的了。健忘的孩子就是这样,必须得有一个人提醒他才能干好一件事。
不过在这个时候,趴在彼得·潘身上的小仙子也被对方的蹦蹦跳跳给弄得晕乎乎的,同样完全没有想起来。
于是房间里一时间竟然没有爆发什么矛盾,甚至气氛瞧上去和谐得很,就和一个真正的家庭一模一样。
在这里,家长也是这样在边上无奈地静静微笑着,纵容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里面玩闹。
不过看着看着,北原和枫就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影子的颜色看起来好像要比我的淡上一点。”他有些疑惑地问还在天花板上翻跟头的彼得·潘,“是天生就这样吗?”
“啊,怎么会呢!”
彼得被大人的话吓了一跳,于是连忙从空中落下来,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影子。
的确,比自己身边的大人要淡上一大截。
他伸手去拽拽它,发现它动也不动,于是感觉又急又恼,使足了力气想要看一看究竟。
结果被很有韧性的影子反弹了一下,把他右手的手指全都给打红了。
彼得·潘委屈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浅浅淡淡的影子,感觉对方就是诚心在大人面前欺负自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但是他才不会认输呢!
于是彼得更用力地尝试了一回,在旅行家欲言又止的眼神下把自己在地板上绊了一个跤,疼得站都站不起来,简直又气又急,觉得一切都在嘲笑他。
——你看,就连风也不想让他进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这群家伙都觉得那个大人比我还要好吗?
彼得·潘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干脆坐在地板上,任由清澈透亮的泪水在他那对漂亮的眼睛里打转。
“唔,你没事吧?”
旅行家蹲下身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迷茫而难过的表情,伸手想要去摸摸对方的脑袋,结果被对方躲过去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