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昭明帝下朝,便得知了皇长孙即将入住临湖殿的事情。
紫宸殿内金碧辉煌,龙纹屏风后,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沉香将整个殿宇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他缓步走向龙床,目光落在床上那苍白瘦弱的小小身影上。慕容稷裹在锦被中,脸上毫无血色,显然病得厉害。
昭明帝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他转身对良妃赞许道:“宫中琐事繁多,你愿意照料稷儿,朕心甚慰。”
说罢,他挥手让宫侍抬着皇长孙离开,又赏赐了良妃几件珍宝。
慕容稷见昭明帝神色疲惫,猜到他定是为朝堂之事烦忧,便乖巧地没有多言,只是软糯地叫了两声“翁翁”,希望对方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楚王妃随着宫侍一同离开,而楚王则被留了下来。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香炉中沉香的余韵在空中弥漫。
昭明帝望着楚王那张酷似轻婉的面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语气中透出一种罕见的情绪:“你……可恨朕?”
楚王心中一凛,抬头看向昭明帝,却见父皇眼中竟带着一丝期待。
他低下头,面色苍白,恭敬道:“儿子不敢。”
“不敢,看来还是恨朕了。”
楚王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跪地叩首。一旁的高公公头垂得更低,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地板里。
昭明帝长叹一声:“罢了,朕这么多年确实没怎么关心过你,你心里有怨也很正常。”
楚王额头触地,声音微颤:“儿子身体不争气,无法为父皇分忧,是儿子有罪!”
昭明帝挥了挥手,语气缓和:“行了,你身体不好,起来回话。”
楚王起身时头晕目眩,却没想到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他抬头,正对上昭明帝深沉的目光。
“青州之行,除了让威远候官复原职清剿海匪外,朕还有一道密旨。”昭明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三弟他……”
“他不知,这道密旨你与萧候知道即可。”昭明帝从腰间解下龙形玉佩,交到楚王手中,语气平静却透着杀机,“云麓无龙。”
楚王倏地抬头,心中惊涛骇浪。
大晋开国以前,云麓王被世人称为‘海上龙王’,父皇此意,竟是让舅舅除掉云麓王!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躬身领命:“儿子明白。”
待楚王离开,昭明帝转身走进内殿,目光落在被折叠整齐的龙床上。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炉中残余的沉香缓缓升腾。
许久,昭明帝突然一脚踢翻香炉,残渣散落一地。
高公公瞬间跪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昭明帝压抑的怒吼在殿内回荡,
“崔良裕!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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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辰夜宴之后,雪妃之死并未掀起太大波澜。昭明帝只是罚了齐王三年俸禄,便将其调去青州处理事务。至于五皇子和六皇子,也仅仅以“不知礼数”为由禁足三个月。
沈良妃对此略感不满,但陛下已下令不得再提及此事,她也只能闭口不言。好在昭明帝近来频频驾临临湖殿,沈良妃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临湖殿内,沈良妃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侍为她打理如云青丝。
窗外,湖水波光粼粼,几只白鹭掠过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她轻轻抬手,示意侍女为她戴上那支鲜艳的玉钗,语气含笑问道:“稷儿去哪了?”
宫侍雀儿眉眼弯弯,恭敬答道:“小世子在望云亭上钓鱼呢,模样看着可认真了!”
望云亭坐落在湖畔,四周绿柳依依,春风拂面。亭中,慕容稷穿着一身浅色锦袍,小小的身子端正地坐在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鱼竿,目光专注地盯着湖面。一对小短腿悬在空中,够不着地面,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
沈良妃轻笑出声,语气宠溺:“没想到稷儿这么爱吃鱼,来了还不到三天,顿顿都要鱼肉,今天身体刚好些就自己去钓鱼了。”
雀儿笑着接话:“兴许是楚王妃平时管得严厉,所以到了娘娘这里才如此自在。”
沈良妃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那也不能太放纵了,初春风凉,最易受寒。快去叫他回来,正好齐王妃快到了,给稷儿换身漂亮的衣服,再过来见客。”
“诺。”
雀儿恭敬退出殿外,自有其他宫侍继续帮沈良妃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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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紫云正为慕容稷整理衣袍。
雀儿将手中那套鲜艳的绯色锦衣递给紫云,笑着提醒:“娘娘最喜亮色,小世子穿得最好夺目些。”
慕容稷乖巧点头:“稷儿知道!雀儿姐姐就和娘娘的玉镯一样漂亮呢!”
雀儿闻言,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鎏金云纹碧玉镯是沈良妃最珍爱的物件,也是娘娘生母沈夫人赵氏的嫁妆之一。当年魏其候娶了宗室贵女,只得了沈夫人一女,所以宠爱有加,这玉镯便是先帝赏赐之物,魏其候给了独女沈夫人,沈夫人又特意留给了小女儿沈良妃。慕容稷将她比作如此珍贵的玉镯,雀儿心中自是欢喜。
她掩唇轻笑,不忘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