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不禁。
心想那陆状元作为六品官员在京城都没讨到好,郑令史不过一个流外官,还想让上面那些大人们心服口服,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童言无忌,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是没怎么放心上,但周围的百姓们显然对小女孩这话深信不疑,一个个喊着郑大人,现场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郑清容站在其中,拱了拱手笑意不改:“必不负诸位乡亲所望。”
人声鼎沸之际,又有人喊了一句。
“大人!”
郑清容循声看去,便见大榕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一个人在上面,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样子。
街上人挤人,几乎无处落脚,这小少年倒是会选地方,攀高而视不仅独特,视野也开阔。
见郑清容看过来,小少年再次开口:“接着。”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锦囊大小的布袋。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布袋就到了眼前。
郑清容眼疾手快,抬手准确无误地把朝自己袭来的东西给接住。
布袋有些分量,但不似金银的手感,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既不是银钱,也不是什么针线,而是一些散土。
“大人不收乡亲们的东西,那便带走一些扬州的土吧,当个念想,大人只需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扬州都是大人的家。”
知道郑清容不收黎民金银财宝,不拿百姓米粮针线,小少年便提前准备了这个布袋。
里面的散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其本身所蕴含的意义也不是能用财帛衡量的。
郑清容点点头,将布袋重新系好,当真把装着散土的布袋收下了,还不忘冲小少年道谢:“多谢,我记下了!”
小吏再次被震动。
之前乡亲们送的瓜果蔬米、鸡鸭鱼肉这位郑令史都没要,就只带走了这一小包不值钱的土。
还真是个不图利的。
转身把之前抛到马车上的瓜果递还给百姓,郑清容再次一揖:“此一去山高水长,各位乡亲保重身体。”
百姓们也纷纷挥手作别:“郑大人多多保重!”
一番告别之后,郑清容在人潮声中上了马车。
小吏连忙驱马,车轮轱轱,马车驶出长街,百姓们仍不愿离去,自发跟在后面相随。
这一送,便送出了十里。
百姓们不肯离去,郑清容便跳下了马车,百姓们走了多久,郑清容也跟着走了多久。
小吏一个人驱着马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原本是让他来接郑令史上京的,结果扬州城的百姓们跟说好了似的结伴相送,搞得最后郑令史也不坐马车了。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反而把他和马车给挤到了边上。
待行出十里,郑清容劝回了送行的乡亲们,再次作别后便上了马车。
十里相送,千般不舍万般情义都在其中,这一次百姓们不再跟随,挥手送别,口中喊着“郑大人保重”之类的话,喊完又自发唱起扬州独有的赠别歌。
歌声催饯别流水,长风送行青山,女男老少的歌声混杂在一起,余音缭绕,在乡间小道上久久回荡。
郑清容在马车上拱手作揖,躬身一礼到底,直到马车越行越远,把乡亲们的身影和歌声抛到了后面。
山水绵延,天地一色,郑清容负手而立,扬州在身后渐渐远去。
怎么说也是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时分别还真是有些离别愁绪。
郑清容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掀帘进了马车坐下。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风光,郑清容靠着车壁,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世人只知陆明阜的青梅发妻掉下悬崖丢了性命,却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陆明阜那个大字不识胸无点墨的傻子青梅。
估计世人想都不敢想,那个被人们当作傻子的冯时,其实和扬州佐史郑清容是同一个人。
冯时是她,郑清容也是她,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
同一句话,从女子的口中说出来就是错,就是傻,但以男人的身份来说,就不会有人觉得那是蠢。
多可笑,多讽刺。
笑着笑着,郑清容又无奈摇摇头。
就知道明阜在京城里会举步维艰,这不,被贬了吧。
之前就和他说过他那所谓的激进派太过保守,在京城里混不开,他偏不听。
尤其是婚后,她曾多次跟他提起这个问题,但每次都会被陆明阜用其他事轻描淡写掩盖过去。
又是帮她捏肩捶腿,又是给她做饭洗衣,用尽一切讨好她的方式来回避,包括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