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舆论的势头不可小觑,就算靠口头上的笨办法,找个人在路口大声议论,一传十十传百,也能充分利用传媒的作用。
黑要点头,待告辞离去后,成乔又找来白杜。“白君可否为成蟜潜入宜阳,化装做一铁匠,暗自打听铁山开采实情?”她得掌握最全面的情报力量,嬴政在明,她在暗,虽然有当地郡守每年底上交手下掾吏编撰的年度工作报表,但实地考察总比文字来得可靠。而且看白杜身强力壮,皮肤因干了多年体力活晒得黝黑,学土语也学得很快,及时融入环境应该不成问题。
她需要知道铁山的铁矿含量几何,每年供给秦国军队武器的数目,以及督造的监工姓名与情况。
白杜受命而去,她正思索下一步计划时,猛不丁车轮忽停,大脑还尚未作出反应,后方倏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嚷。
“长安君一-”侍者恐慌地跑来,惊魂未定,险些摔倒。他略喘了几口气,指向身后道:“有一伙草寇趁我等不备,袭击了我等车队,将韩王派来护送的卫队杀死,还将我们的不少随从掳去,为首的大盗还扬言要见殿下。
话音未落,一行灰尘骤起,随之一列马匹奔来,一男子居高临下地横于马上,气势凶恶:“汝即是秦国长安君?”
男子身形魁梧,耳根处一道疤痕延伸至脖颈,一眼便知素为刀尖上摸爬滚打的人物。
成乔见状,旋即下车,神情泰然自若:“在下正是长安君。不知足下有何贵干?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即掳我随从,此非君子行径。”男子嗤笑一声:“君子?连年战乱频发,我等温饱尚且难以满足,有何闲情逸致去做那无用君子,长安君此言未免太过可笑。”语罢,他打量了成乔两眼,眯眸道:“我于此地占山为盗,人手不足,欲借长安君人马一用,秦国人丁兴旺,君不必吝啬。”他身后跪着一群被捆缚的侍从,皆满面惊恐,哀嚎不已。他们虽无武艺,但要么是厨者,要么是医士,还有些擅长铸造工艺的匠人,虽属于地位低下的百工之列,但都具有一技之长,比只会夸夸其谈的儒生们有用多了。
成乔当然不可能放弃他们。
只是车队中了埋伏,卫兵损伤了许多,若要直面应对这些有备而来的草寇,必然少有胜算。
成乔稳下心神,坦然望向男子:“君所言差矣,此和吝啬与否无关,若是君要钱财,成蟜甘愿双手奉上。只是于成蟜而言,他们俱是不可替代之人,成蟜视他们与自己生命无异,是故斗胆请求君放还他们,条件随君之意。”此言一出,百工顿时震惊地看向她。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这般重视他们,他们身居社会底层,所见所亲历者皆是显而易见的轻蔑与薄待,何尝有人如此坚决地说出"不可替代"“视若性命”之语,更何况还是国君的弟弟?
当下,众人竞连恐惧也被驱散了,心内的感动刹那占了上风,含泪注视着不远处的成乔,若非身上有麻绳绑缚,立时便欲顿首表达感激。男子亦心生惊奇。
长安君所言出他意料,本以为他最多会因尊严丧失而愤怒,不想胸襟竞能宽广至此,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岂能是一般的纨绔鼠辈?这让他忍不住再三将面前少年扫视。
除却面容清秀了些,此外与其他贵族子弟并无二致,说不准适才那语仅仅是一番政治作秀。
“既然如此。“男子仰首,思出一个简便又符合君子之道的方式,“长安君不妨与我比试决战一番,若长安君胜,我自当将这群人奉还。若我腆面赢你,那便请长安君自行归去罢,不可再来纠缠。”
“长安君不可!"成乔身旁的近侍闻言,慌忙来劝。再怎么说大秦公子也是千金之躯,岂能亲身涉险?这要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随行诸人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而那一群百工之辈,弃了也就弃了,无甚可惜。这是众人脑海里一致冒出的想法,也理所应当。
然而成乔环视众人,目光笃定:“成蟜愿意应战。”“不可!"李信见她手心已按上剑鞘,一副毫不含糊的架势,不禁心内一急,“这大盗一眼即知为寇多年,本事深浅未知,于体形上你也非他对手,你定赢不了他。”
他转首望向男子:“我乃大秦少上造李信,愿代替长安君,与你比试。”男子笑起来:“他既舍不下他的奴仆,就当他亲自应战,你来可不做数。”“他们非我奴仆,请君知晓。“成乔拉住李信手臂,另一只手拔剑出鞘,“只望君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一番铿锵刀鸣后,成乔虽然自小训练过,但毕竟少有实战,未过多久便落于下风,但她并未有任何退缩之色,仍是坚持着应战。忽而,一阵剑光降下来,她缺乏经验避让不及,右臂被锋利刀刃砍出一道囗子。
血迹淌下,观者与李信皆大惊失色,李信忙欲上前助力,却被成乔拦住:“休来,既是我所想救之人,理应由我来亲自争取。”“你既然伤了右手,又如何再比试?"李信只觉不可思议,摇摇头,以为她是不要命了。
成乔一笑,随即换了只手握剑:“小李将军忘了?当年王曾父教过我左手剑。”
左手剑即为一人濒临绝境时最后的退路,学时只当是开发大脑协调能力,却不料老秦王未卜先知,今日竞然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