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展初效,曙光破阴霾
暮色浸透了城郊船坞的朽木,李明踩着碎浪踏进半倾的棚顶时,蒯祥正用枇杷膏涂抹被磁石硌出血痕的拇指。
老匠师闻声抬头,斑白的胡须沾着船钉碎屑,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李明袍角翻涌的蒸汽机油渍。
"蒯老用磁粉写字时,怎不记得这物件还能验铁砂纯度?"李明晃了晃掌心的磁石,铁锈簌簌落在青砖裂缝里。
他弯腰拾起散落的船模龙骨,指腹抹过榫卯处新染的松烟墨,"前日您给水师新舰绘的图样,不也用了投影测绘法?"
船坞深处传来浪涛拍岸的闷响,蒯祥攥着半截墨斗的手背暴起青筋。
七尺长的楼船龙骨模型突然从横梁坠落,李明眼疾手快抄住船艏雕花,指缝间漏下的木屑在油灯下织成金线,"您二十三岁造连环舵,不也被人骂过离经叛道?"
"那不同!"老匠师突然暴喝,震得梁上灰雀扑棱棱惊飞。
他枯槁的手指戳向窗外江面,那里正漂着新式蒸汽轮机的试验船,"祖宗的规矩是水里泡出来的!
大人可知去年腊月,湖广船工用铁钉替代竹钉,结果整船龙骨在鄱阳湖崩裂?"
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恰在此时撕裂暮色,李明转身望着铁匠铺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忽然解下腰间革囊。
七枚带有蜂窝状气孔的铸铁模子叮当落在船材堆上,惊得蒯祥倒退半步——那些正是他半月前扔进熔炉的"妖器"。
"这是改良后的铸模。"李明捡起块焦黑船钉按进模孔,磁粉顺着气孔纹路攀爬成蛛网,"您摸摸看,钉身温度比传统浇铸法均匀三成。"
船坞外忽然传来年轻铁匠的欢呼,蒯祥的喉结剧烈滚动。
老匠师布满茧子的指尖在模面游移,突然触电般缩回——那些曾被自己斥为"邪术"的蜂窝结构,此刻正传递着令他战栗的稳定热流。
暮色转深时,铁匠铺的鼓风炉映红了半边城墙。
李明挽起广袖,磁粉在他掌心聚成流动的星河。
年轻铁匠们屏息望着铸铁在蜂窝模里舒展筋骨,当第一枚带有螺旋纹的船钉脱模时,蒯祥藏在门后的呼吸陡然粗重。
"这纹路……"老匠师浑浊的眼珠几乎贴到钉身,指尖颤巍巍沿着螺纹旋转,"能卡进木纹肌理!"
蒸汽锤的轰鸣声里,李明将淬火的铁钉掷向石砧。
火星迸溅中,钉子竟螺旋状钻入青石三寸,围观工匠的抽气声惊飞了檐上夜枭。
年轻铁匠捧着震裂的虎口又哭又笑,而蒯祥正偷偷用鲁班尺丈量钉尾的斜度。
"报——!"传令兵撞开铁匠铺木门时,李明刚用磁粉绘完改良版水密舱图纸。
士兵铠甲上沾着造船厂特有的桐油味,声音却带着哭腔:"城西船坞……三十七个老师傅集体罢造!"
众人惊呼声中,蒯祥突然夺过图纸冲向雨幕。
老匠师在门槛处踉跄回首,怀里的鲁班尺与铁钉碰撞出清越声响。
李明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深——方才士兵铠甲缝隙里,分明沾着造船厂老师傅们最爱用的紫云烟丝。
咸涩的江风裹着铁锈味灌入船坞,三十七位白发匠人如礁石般矗立在船台旁。
蒯祥枯瘦的手指捏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钉尖正对着木架上新旧两套船模。"四十年前松江府的教训还不够?"他沙哑的声音震落梁上积尘,铁钉在船模榫卯处划出刺耳声响,"铁钉入水锈蚀,整船解体时那些后生的惨叫声,老夫现在都听得见!"
年轻船工们攥着新式螺旋钉的手微微发抖,潮湿的木屑从他们指缝间簌簌而落。
船坞角落突然传来木料开裂的脆响,某个工匠失手将半成品船板摔在地上,飞溅的木刺划破了蒯祥布满老年斑的脸颊。
"蒯老教训得是。"李明清朗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
他单手托着铸铁水密舱模型跨过门槛,磁粉在模型表面流转成星图纹路,"但您可记得,当年松江沉船用的是实心铁钉?"模型被他轻轻放在船台中央,蜂窝状气孔中渗出细密水珠。
船坞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江水拍打船台的闷响。
蒯祥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模型上自动闭合的防水隔板。
老匠师布满裂痕的指甲深深掐入船模龙骨,松脂混着血珠滴落在李明的皂靴上。
"取两套船模来!"李明突然扬手,磁粉从袖中涌出形成悬浮的沙漏,"传统工艺与新式技法各造半艘船,咱们请长江水伯做个见证。"
当二十名赤膊工匠扛着巨型水槽踏入船坞时,蒯祥藏在袖中的鲁班尺突然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