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教身边的教士也跟着发出了同样严厉的诘问。
若弗鲁瓦以为塞萨尔会在阿马里克一世并未立刻站出来庇护他的时候方寸大乱,开始为自己辩解,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碧眼的男孩只是镇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民众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愤怒之中——这里可是圣地!杀死了一个教士,哪怕买上一千年的赎罪券也没法赎清罪过,而这样的罪过原本也不该被宽恕!
他们呐喊着,询问凶手在哪里,他们要将他捉起来,把他撕碎,用罪人的血来清洗他的罪孽!
可当宗主教的教士指出凶手的时候,他们反而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出宗主教以为的,在一呼之下群情激愤的场面,男人与女人们面面相觑,似乎并不能理解教士的话,哪怕教士的手指一直顽固地指着塞萨尔。
“别胡说八道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用她活像是被火炭烫过的声音说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杀了一个教士。”
这句话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什么“确实是个孩子”,又说“他曾做过那样多的善事,我们都看见了”,或者说“宗主教也说他是个虔诚的好人”,还有人说“是不是这个教士犯了什么罪过,或是被魔鬼附了体,小圣人就用木棍打他,把魔鬼打出去了呢?”
这种事儿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为了驱魔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这下子,无论是不是亲眼看到了塞萨尔砍断了那个教士的手,队伍中的人都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宗主教气得要死,他想要发怒,咆哮,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塞萨尔身边,一直与他紧握双手的王子鲍德温,马上想起了那件最紧要的事情。
他朝还在呻吟的教士唾了一口:“别以为你弄些魔鬼的俏手段,想要来恐吓我们,我们就会让你进去,”宗主教挺直了之前不知不觉佝偻起来的脊背:“这里已经流了一个人的血,也可以流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的血,就用你的刀剑来威逼我吧,看看我会不会屈服!”
阿马里克一世还真想试试,可惜的是一个教士与一个宗主教的分量完全不同。
“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希拉克略低声说,一边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细细一线的白光:“按照传统,接受考验的人应当在晨祷清晨五点到六点的时候进入教堂。”虽然也不是没人选择过辰时经上午九点的时候,但鲍德温身份特殊,宗主教的拦截和问罪更是雪上加霜,他的“择选仪式”必须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才行。
“除了圣墓教堂……”阿马里克一世犹豫了,之前希拉克略也和他讨论过,如果圣墓教堂出了什么意外阿马里克一世并不觉得——那么他们应该将哪座教堂定为备选。教堂,大小礼拜堂如同星辰点缀天穹一般点缀着整个圣地,但要说能与圣墓教堂相提并论的并不多。
伯利恒的圣诞教堂耶稣在此降生距离亚拉萨路有三法里,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肯定赶不过去,何况他们没法骑马,弥撒后的游行也是整个仪式的流程之一,没有它,仪式就很难被人认可。
那么圣雅各教堂,圣亚拿教堂呢,很遗憾,它们并不是为天主和圣子造的,前者是耶稣门徒,后者是圣母玛利亚的父母,或许你还会说,还有一座在耶稣流泪之处建造的“圣泣教堂”,但它此时还是一座小礼拜堂,根本无法举行仪式。
阿马里克一世举起眼睛望了宗主教一眼,“我们去圣殿教堂!”
随着国王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在狭小的阶梯上艰难地转了个身,向圣殿山走去,只留下在受难广场前神色变幻莫定的宗主教,他身后的教士与修士欢欣鼓舞,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只有少数人在猜测他们的主人是不是突然犯了病。
—如果鲍德温王子在圣殿教堂被“选中”,今天宗主教的行为,岂不是要让他就此成为阿马里克一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且他判定的罪人若是得到了天主的赐福,岂不是说,是他犯了错吗?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知道,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之位也被不少人觊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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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敢的?”在前往圣殿山的路上,鲍德温低声问。
“有人要拿刀刺我了,我还能慢慢地和他讲道理不成?”塞萨尔也低声回答。
“希拉克略老师总是说你沉稳,和我下棋的时候你也是从不冒险。”
“那不同……”塞萨尔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的希拉克略着意的咳嗽声,两个孩子立即闭上嘴巴,什么都不敢说了。
圣殿教堂距离圣墓教堂并不远,他们抵达的时候,天光也只是微微亮起,阿马里克一世与希拉克略松了口气。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与司铎长推开了沉重的殿门,里面的蜡烛和油灯都已经被点亮,但从长廊前的入口看进去,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鲍德温微微地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他侧过头,看向塞萨尔:“我们进去。”
“我们进去。”塞萨尔也有一点紧张,但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做无谓猜想与内耗的人,就和他每次行事前必然会做思考那样,他也做好了没能被“选中”,或是“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