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我鲁莽地答应了你的请求,让你走出去,代替我,为了亚比该的罪孽去寻找艾蒂安伯爵之后……”
鲍德温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你看,我曾经想要舍弃世俗的一切,遁入修道院,但我的父亲许诺我说,我还是他的继承人,依然是亚拉萨路的王子,他又把你带到我身边,塞萨尔,我当时看见你,只觉得有着你这样容貌的人,着实不该在一个麻风病人身边伺候,但我后来又一想,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站起身来,“我当时愿意把你留下,以为只是容留了一只羽毛美丽但脆弱的小鸟,若不如此,你必然会受到暴雨狂风的摧折,早早夭折。
但现在,我已经看见了,在我身边停留的,并不是一只云雀,而是一只苍鹰的雏鸟,虽然羽翼未丰,却总有一日翱翔于碧空之上。既然如此,如果我依然将你留在身边,那就不是对你的爱护,而是自私了。”
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尤其是我发现,我一向自以为沉稳睿智,事实上还是一个孩子,只为了一点虚幻的荣誉,就将你打发出去,虽然若弗鲁瓦的信上并没有多说,但我一看就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头,受了很多的罪,甚至差点死了。
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我都没法原谅自己。”
塞萨尔听了,只能在心中叹息。艾蒂安伯爵说愿意代他向阿马里克一世求情,为他赎身,他确实有那么一霎那的心动,他倒不是畏惧鲍德温身上的麻风病,他和鲍德温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不是易感人群。
何况鲍德温一向很小心,就算是他说了,鲍德温还是经常在房间里戴着面纱和手套,一些可能接触到体液或是分泌物的事情也从不让塞萨尔去做——自打绞死了一批仆人后,新换上来的仆人恭敬和温顺得多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直至今日,仆人中也没人染上麻风病,反正他们服侍起鲍德温来显然更精心了一点。
但他还是拒绝了。艾蒂安伯爵脱口而出的疑问还在耳边萦绕,可塞萨尔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值得夸赞,他对阿马里克一世虽然感恩,但远远比不上他对鲍德温的,因为他从阿马里克一世这里得到的恩惠,一部分是他计算与搏命得来的,一部分则是出于阿马里克一世的私心。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如鲍德温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个时代,这个地区,危机四伏,群狼环绕,虽然名为圣地,却是一座血淋淋的人肉磨盘。
他没经历过战争,但见多了生死,知道在死神的面前,鲜少有人能够维持得住往日的涵养风度,更不用说,麻风病虽然不会让人一下子丧了命,但可以持续上整整几年,十几年的病痛与毫无希望的未来,更能让人精神崩溃,无法控制。
当阿马里克一世说,要他去服侍鲍德温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疯狂的,暴躁的,因为对将来充满了恐惧而变得歇斯里地,充满了攻击性的幼兽。
事实上那时候他也做好了准备,若是当真如此,他并不会傻乎乎地继续留在这位王子身边做个血肉靶子。
他要做到这点并不难,虽然他面对的是阿马里克一世,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但这样的鲍德温着实是让他无法说出“放弃”两字,他只有九岁,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未成年,就遭遇大变,却还能保有一颗干净而又高尚的心。
他见到一个比他更秀美,更健康的同龄人,不曾心生嫉妒,也不曾因为地位悬殊而去戏弄他,折磨他;他把塞萨尔当做一个弱者留在身边,但当发现他能有更好的前程时,就算如今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了,他还是愿意托举他,让他高飞,而不是把他关在笼子里。
“我已经拒绝艾蒂安伯爵了。”塞萨尔说,“我也会拒绝若弗鲁瓦。”
鲍德温藏在面纱后的眼睛睁大了,他猜到若弗鲁瓦或许会看中塞萨尔,但他没想到艾蒂安伯爵也有这样的念头,这下子他可真是有点酸溜溜了。
“艾蒂安伯爵也没什么好的,”他尖刻地评价道:“他的领地又小又贫瘠,还是个鳏夫,你要是去了他的城堡,都没有一个女主人来照看你。”
“我已经拒绝了。”
“明智之举,”鲍德温悻悻然地道:“总之,这两个家伙都不合适,一对儿蠢蛋。”
“他们若是听到了准要和你决斗,”塞萨尔快乐地说:“他们并不是坏人,至少艾蒂安伯爵不是。”
他只向鲍德温说了金币的事情,但那些通行证他一个也没提,倒不是他有意隐瞒——主要是这件事儿和他通过杰拉德家族索取圣殿地图的行为如出一辙——艾蒂安伯爵为他提供的东西几乎就是在说,阿马里克一世或是鲍德温没法给他提供应有的保护。
艾蒂安伯爵因为拒婚的事情已经吃尽了苦头,在他还在圣十字堡的时候,就别多生变故了。
于是塞萨尔一本正经地和鲍德温告了假,又从城堡总管这里取得了许可,他走出城门的甬道时,鲍德温就在桥头堡上看着他。
塞萨尔抬头看着他,想起道别时,鲍德温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他,虽然要和他见面的是圣殿骑士——圣殿骑士发誓过要守贞,这个守贞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