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说他知道是想让她安心,不过无外乎就是白家其他势力的人。但只要他意识清醒,刺客也不能奈何他。何况那天之后,女帝和格落他们已经暗中派人来过这里,又加固了无量峰封印。且他身上还带着夏侯晴赠予的符咒,更多一重保障。
他有什么好怕的。纵是深渊,他已不是当年孤身一人。
他静静地凝望着无量峰被浓重的黑色笼罩的山头,似是在凝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五官几与日照峰所见白舜之幻影如出一辙,那般丑陋狰狞,在幽暗之中浮沉,转瞬又颠换成大烟中张烨老朽的模样。就在这样平静的对望中,他始终没有让那个自己往前一步,也没有让这个自己往前一步。他们隔着山谷,无声较量着。
他又看见了那黑白泾渭的星河。那些嘈杂的声音,倏然如清风般拂过,归拢于沉寂。他什么都没有再听见了,身上沉郁的来自“恶”的情绪被一点点剥离,灵台前所未有的一片澄明。他素来仰仗的敏捷多思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那些漂浮不定的想法,一瞬间也全都没有了。但他没有因此感到惶恐,只觉得整个人许久未有的轻松,仿佛回到了还算得上无忧的少年时代。也就在此刻,本有些被心绪牵动的暗香疏影平息,而周围草木之中的灵气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为他所感。
果真大道至简。
玄天承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流淌的灵力,哂笑。悟道本非难事,奈何天下熙熙攘攘,无一不在阻挠。心焦气躁,凡人皆不可免。即便是他自诩心定,也会控制不住本能。
差一点,他就被自己迷了心智。而进退一步,便是神魔之差。
这机缘可遇不可求。他趁着心无杂念修炼片刻,只觉修为大有进益。
此时他拥有的是纯粹的进步的喜悦,而非因想到之后要对付更难对付的人于是精神紧绷。他甚至觉得刚才他烦忧的那些事根本都无足轻重。说来好笑,他竟在年近三十时反而更添了年少轻狂,仿佛这一点进益是捅到了天,从此再无人能与他为敌。
他脚步轻快地再度登上了神女峰,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搜寻着各处角落,尽管爆炸已经让这里成为了一片废墟。
他再一次确定,那些子弹都是“凭空出现”的。但福至心灵,他突然就想起来叶臻和他提过的,苏冉与叶瞻淇在云梦县郊外遇到的怪事。他去过了姜尧的手术室空间,对于叶臻所说的“维度交叉”已经有了实感。且既然“天下归元”中有“渡”,白舜也能用阵法颠倒空间,操纵所谓“维度交叉”或许也并非难事?又或者就像日照峰他们遇到的一样,这里其实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人的意识空间,只是这个人比白舜厉害,所以意识空间与现实的边界已经模糊?
那么,“门”在哪?又要怎么开?
玄天承上了悬崖,按照上一次的位置,慢慢地趴了下去。
大概是心理作用,他一接触地面,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机括声,还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下意识运气躲闪。
什么也没发生。
虽然周边无人,他还是有点尴尬,暗道自己怎么心还是不静。可定了定神,那声音和味道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更加明显了。视野所及,还隐隐泛起了红光。他使劲眨了眨眼,却见那红光已然转为橘红,接着有什么声音跟着临近了,起初是闷闷的鼓声,而后转为惊雷声。
是爆炸!哪里来的爆炸?
他凝视着眼前的红光,只觉如在梦中。尽管已有所猜测,这般诡异的情景还是让他始料未及。而当周身温度毫无预兆瞬间升高时,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声。
怎么又来?
但好在他刚突破,当即运起水系灵力护住自己。水蓝色的结界抵御了火舌的侵蚀,他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令他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他眼前出现了一幢幢房屋的虚影,这似乎是一个别院,此时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人声嘈杂,多是在哭喊救命,间或还有机括转动的声音。这一切不过瞬息就变得愈发真实,反倒是他脚下原本踩着的岩石变成了虚影。他呼吸间便与一具焦尸直直地对上了眼,连忙挪开视线,接着便见什么东西砰地打在了结界上——一枚子弹?他伸出手去隔着灵力捡起来,目光一凛。
与射中他的那枚开花弹很像,不过这显然是个残次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维度交叉”?他这是到了什么地方?那制作开花弹的人,莫非就在此处?
忽然他浑身一滞,目光缓缓下移,看向了腰间嗡鸣不止的玄月剑。
寒光在此处?!阿臻,她怎会在这里?
他顿时焦急起来,循着玄月剑的感应一路奔去。却见一个身影从火海中矫健跃出,一手提着一个人,另一手提着的正是寒光刀。她也正狐疑地举起嗡鸣作响的寒光刀,抬头便与他四目相对,瞬间瞪大了眼睛。
就这一瞬的功夫,火舌又燎上了她的衣服。叶臻低斥一声,运作冰系灵力灭火,三两步到了安全地带,朝他喊了一声:“跟我走!”
玄天承没有多想,径直跟了上去。待跑出近一里路,叶臻才停下脚步,把那昏迷的人随手一丢,拄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嘶了一声说:“烫死我了。”她接着看向玄天承,迟疑道:“……延之?你也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