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是什么良家子?你不过是徐耀祖送过来的家妓罢了,在这里给本官装什么清高?”
“你攀上了高枝,能改变你出身卑微的事实?不将我伺候好了,你休想好过!”
孙逸才瞪眼过去,将媚娘吓得不轻。
媚娘捂着被扇红的脸颊,也不敢哭泣,只得往前凑了两步,任孙逸才作为。
孙逸才却一把将其推开,怒道:“扫兴,什么东西!你若真有几分矜持,我倒还敬重你些,没骨气的贱人,滚!”
孙逸才看这个媚娘,就好似看自己一样。
即便他身着着绯红色的官服,可也不过是那些顶层人物的玩物罢了,他顶多欲拒还迎,人家要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
与媚娘一个妓子何其相似。
念及此,就更让孙逸才盛怒,将无数释放的怒火,全部撒在了可怜女子的身上。
当媚娘哭着跑出去后,又有衙役仓储入门。
“大人,不好了,百姓们聚集到府衙门前,撞着大门,与我们打了起来,正要讨说法呢。”
孙逸才起身整理了下官袍,瞪眼道:“一群刁民,要什么说法?”
衙役慌张道:“说是玄墓山上蟠香寺,有佛祖显灵,降下箴言,‘毁堤淹田,尸位素餐,人神共愤,万劫不复’!”
孙逸才一怔,呆愣愣的坐进了靠椅中,双眼不自然的瞪大。
衙役也是看呆了,愕然道:“大人,难道这是真的不成?”
“一派胡言!”
孙逸才猛地回过神来,当即道:“将人都拦住了,唤两位千户带兵来,将这府衙护住。”
衙役苦着脸道:“大人,您是没见外面的景象,街上乌压压的全是人,便是兵也难进来呀。”
“大人岂不闻前任知府之事,这次比那次严重多了。”前一次所谓的百姓闹事,便引起了行中书省的注意,并派人来查。
人们皆知,闹就有效,闹得越大越好,传到杭州是这样,若是传到京城里,岂不是京城里来大官查?
有了前车之鉴,百姓们闹得就更厉害了。
“大人,您慎重啊,这次是真的弹压不住!”
进退维谷之间,孙逸才思忖一阵后,才道:“先安抚百姓,不日就会开仓放粮。有关溃堤之事,待雨停疏浚河道之后,我会派人去查,到时候再给百姓一个说法。”
“是。”
衙役正要走,却是又被孙逸才唤了住。
“等等,你是哪里的胥吏?”
衙役禀报道:“是刑房的。”
“今早来报的也是你?”
衙役连连点头,“正是,常给大人传信的几个,都出去忙了,这遭我来顶班。”
孙逸才再吩咐道:“刚好,你是刑房里的,去查一查那蟠香寺内是不是有奸人作祟,欲要陷害本官。”
衙役拱手接下差遣,“是。”
……
玄墓山,
岳凌修饰面容,携一行人上山布局。
饵已经放了出去,接下来就看能钓到多大的鱼了。
“头儿,我们赈灾的消息传得很广,目前已经放出十万石粮了,超过万户从中受益,粗滤估算,已经救了超五万人。”
岳凌目不偏视,眼中满满是百姓受苦受难的景象,眉间微微隆起。
“苏州城受灾如何?”
“受灾颇重,约有六成的稻田被淹,预估受损人家在三十万以上,直到来年开春的赈灾粮需以百万计。”
“城中呢,官府有什么动向?”
“百姓们去冲击了府衙,府衙有官员出面,要开仓放粮,但根据粮仓胥吏的说法,苏州的粮也就只够支撑十几日。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在大户低价买田,以此作为百姓的口粮。而且城中如今已经在宣扬卖田之事了,他们着实是迫不及待。”
“无碍,有我们这边阻拦,没有人会愿意贱卖自己的祖产。”
岳凌一步步登上石阶,心情就又沉重了一分。
如今他是能领会到什么叫政治机器了。
或许受灾人数,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仅起到计算所需口粮的作用。
而百姓疾苦,整日锦衣玉食、身居高位的他们是完全不能体会的,他们也看不见,甚至视而不见。
“该杀,都该杀。”
岳凌沉下一口气,往小径的入口处走了上去。
不远处,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似心有所感,猛地抬起了头,往岳凌的方向望了过去。
却只见得相貌与岳凌有七八分相似的人,转身走进了深林中。
“那不是侯爷吗?应该是的,我不会认错。”
邢岫烟痴痴望着,一时都忘了挪动脚步。
人群在她左右川流,只她孤零零的站在其中,仿佛一座孤岛。
“傻丫头,瞧什么呢?”
荆钗布裙的妇人回过身来,扯住了邢岫烟的手臂,将她往前拉着,生怕她又改了主意。
邢岫烟的手向前探了探,想要摸到那一束光,却已看不见了。
邢岫烟被扯得跌了个趔趄,转过心神来,内心悲痛不已,因为她意识到,或许她就是这样与自己被扭转的命运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