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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2 / 6)

就由着嘴巴苦,懒怠再去喝第二杯。

陆镇的目光像是盯在了沈沅槿身上,不紧不慢地饮过水后,启唇道:“娘子既已喝过药,此间暂且无需你伺候,先退出去。”他今日的心情约莫不算差,没有计较沈沅槿未向他行礼,命人退下的语气较先前来时平和许多,李媪听着没有什么压迫感,将空碗收进食盒里,提在手里,脚步轻快地退出房去,心内暗道:殿下待这位沈娘子倒像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偏她是个不识趣的,平白丢了这份福气。李媪走后,屋内唯余他二人相对而坐,彼此无言,气氛便也变得沉闷起来。这段时日以来,除却与陆镇争吵,沈沅槿几乎没怎么和人好好交谈过,不说话的日子过得久了,词汇仿佛也在悄悄流逝,就好比当下,她着实不想同他共处一室,却又懒怠开口言语,只那般悄然无声地坐着,凭他如何拿眼盯她,也不去理会他。

莲花灯轮上的烛火不过堪堪点亮小半,比不得少阳院内的灯火通明,陆镇看那烛光映在她的面上,条条金线勾勒着她的轮廓,雪白肌肤平添几分橙黄的暖光,一双剪水眸眸似载着星河清辉,同白日里在日光下看她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细细打量,还会发现,眼前的女郎美则美矣,却无多少生气,就连上回见她时,她眼里对他的厌恶和不耐烦都消失殆尽,活像一尊没有情绪的白瓷雕像。“沅娘。"陆镇出声唤她时,不自觉地放缓呼吸和语调,好似生怕自己会惊扰到她,惹她不悦。

沈沅槿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仍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隔扇上的月光和树影,不发一言,神情沉郁。

陆镇观她情绪未变,没有表现出半分要赶他走的意思,方又开口道:“孤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必定高兴。”沈沅槿深知陆镇断然不可能放她离开此间恢复自由身,是以当下并无多少想要知晓的心思,反而觉得他聒噪,吵得人心烦,只盼他能快些因她的冷淡态度愤然离去。

然,今晚的陆镇远比她想的沉得住气,并未因她的冷待而表现出不耐或是急躁,反是面容平静地继续往下说,“沈贵妃诞下的那位皇子,已于日前封了亲王。”

沈沅槿忽然听到有关于沈蕴姝母子的消息,原本无光的眼眸里不由闪过一抹关切,虽只是稍纵即逝,却还是被陆镇那双敏锐幽深的鹰目成功捕捉到。她果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了。陆镇暗自忖度一番,不动声色地轻出口气,把握住机会,引导她与自己说话,“沅娘可有什么想要问一问孤的?”沈沅槿对沈蕴姝的关切是真,不欲再去理会此间的事也是真,何况她如今被陆镇囚禁在这里,自身尚且难保,就连去看一眼产后的沈蕴姝都不能够,便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屋中平白多了一个打心底里叫她厌恶的人,本就难熬的时间流逝得愈加慢了起来,沈沅槿垂下眼眸,转而去看衣上微小的纹路,眸子里未再显露出任何情绪。

一息,两息,三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镇始终没有听到沈沅槿的丁点声音,回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寂。

方才她低头的那一瞬,陆镇无端联想到了绣屏上精致好看却又无甚生命力的鸟雀,从前那个会笑会哭、会害羞会生气的鲜活女郎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郁和冰冷。

这样的她,当真是他想要的吗?陆镇很快给出否定的答案,是以当他意识到,就连搬出沈蕴姝的事也不能让她提起精神来,一颗心心便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侧过身抓握起沈沅槿的手腕,拧眉俯视着她,不安的语调里夹杂着几分急躁,“沈沅槿,孤在同你说话。”

沈沅槿缓缓支起下巴,迎着陆镇的目光顶回去,眼神里写满了不在意和无视,哪怕手腕被陆镇握得生痛,也只是咬紧牙关轻轻蹙了蹙眉,随他手上如何用力,眼里如何看她,就是不肯开口答话。

原本满怀期待的陆镇被她眼里的冷漠刺到,面色一凝,骤然卸下对她手腕的束缚,只板着脸憋出一段无理又幼稚的话来:“你既这般不喜说话,就不要只对孤一个人这般吝啬,此间侍奉你的人,你也不许与她们说话。”陆镇愤愤说完,抽回手拂袖离去,唬得歪在美人靠上吹了好一阵子冷风的姜川急急跟上,小声询问他今晚欲要去何处安歇。戌时已过,各处宫门早落了锁,陆镇不欲在此间宿下,可若要临时去别的住宅,不免麻烦,思来想去,打马往外祖卢家去了。姜川眼观陆镇未示意他不必跟着,自是也去马厩里牵了马来,扬鞭催马,紧跟其后。

安顺侯府。

卢老夫人因上了年纪,益发不爱热闹,素日里深居简出,跟前伺候的婢女媪妇亦只有那两三个平常用惯了的,这会子二更天不到,贴身伺候的婢女兰蕙先服侍她用过安神汤,洗漱宽衣,扶她去里屋歇下。兰蕙掖好被角,正要抬手落下绸缎帐子,兰芷忽奔至房中,因见外间空无一人,遂往里间进,还瞧清楚情形,便被兰蕙拦在屏风处。“太夫人念完经睡下了,若无要紧事,明日晨间再说不迟。"兰蕙压低声说完,吹灭灯台上的烛火,与兰芷携手而出。兰芷双手捧了面架上盛有凉水的花鸟纹铜盆,亦放低了音量,“才刚二门外的媪妇进来传话,道是太子殿下难得一回来府上过夜,正好明日又是休沐,约莫早膳后便会来太夫人跟前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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