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乃是直属圣人心腹,内摄禁卫,外掌监察,多行隐秘刺探之事,直接上呈圣人,权势颇大,朝中重臣尚且不敢轻易得罪,何况他一地方官乎。彭博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早练就一副摧眉折腰的本领,对着田茂执起鎏金葡萄纹高足杯,脸上陪笑道:“田指挥使言重,裴侍卫年纪尚轻,又得指挥使青睐,自是前途无量,便是晚些娶妻亦无甚妨碍。”年纪尚轻。陆镇简直想发笑,历朝历代的太子,岂有二十又七还未娶妻的;便是寻常人家的郎君到他这样的年纪,也该兴趣妻子,儿女绕膝了。此人为着巴结田茂,竞能说出这样的鬼话来,当真可笑。陆镇垂首执杯,背着人微不可察地轻嗤一声,继续饮酒。
一场晚宴下来,窗外夜色已深,风抚庭花,万籁俱寂。婢女提灯在前引路,彭博送人出府,再三挽留,终是未能将人留下。田茂坐进马车里,陆镇骑马走在前头,随行侍从紧跟在车后,竞真有几分像是田茂的贴身侍卫。
陆镇信不过彭博,自然不会在住在刺史府,另外寻了一处僻静宅子,皆由自己带来的数十人把守各处。
翌日上响,田茂往署衙查看近年盐税账册和相关文书资料,单从他的表现来看,确是前来巡盐的无异。
至掌灯时分,田茂向陆镇汇报今日所查账册的结果,确认此间盐政并无太大问题。
盐税虽也不轻,但相比起市舶税收,终究是小巫见大巫,倘若走私一事也有彭博参与在内,他倒是个脑子灵活,懂得取舍的。陆镇凤目微敛,手里把玩着一柄刀鞘做工精良的短匕,沉声吩咐:“派两个妥当人去查查彭博和贾贤在明州的私宅和别业分别位于何处,另外再将他二人素日里交好和交恶的官员列成名单,若有与他二人皆无私下往来且有清廉官声在外的官员也一并记下;这两桩事机密,务必小心查探,莫要走漏了风声,打草悦蛇。”
“卑下当竭尽所能,定不辱殿下之命。"田茂恭敬应下,在陆镇的示意下默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陆镇全神贯注地又捋一遍思路,再将田茂告知他的话一并串联,提笔蘸墨,往白色的宣纸上落下几个人的名字,又是圈又是连,直坐到二更天方宽衣上床去睡。
这一整日都无暇去想远在长安的女郎,时下安了枕,方得空一心一意地思念于她。
不知她在长安过得可好,可有好好用膳睡觉,可也似他现在这般想起过他。陆镇回忆着与她的过往,从最初被她在花树下静坐串花、吸引目光的那一幕开始,到后来与她的多回缠绵,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楚,就好似深深刻进了脑子里一般,抹不掉、放不下。
他才离了她不足二十日,可他却觉得仿佛有二十个月那样长;在马上和船上赶路的日子,他没有一日真真正正地停止过思念她,她的身影总是会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出现,轻而易举地占据他的全部。在那长达十多日的思想斗争中,他几乎快要被胸中的私.欲淹没,理智逐渐占了下风,想要纳她的心思越发浓重,对于她,他约莫真的是个卑鄙小人,无耻混账。
陆镇在胡思乱想中眼皮愈重,不多时便陷入沉沉的梦境之中。眼前是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瞧不真切,陆镇皱起双眉,大抵快要觉出自己是在做梦,然,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女郎清脆上扬的声调:“大郎。”这个声音,陆镇认得。原本暗沉的眸光瞬间被点亮,变得含情脉脉,循着那道熟悉的女声看过去,遮挡视线的白光和雾气渐渐散去,大明宫的一隅清晰地现于眼前。
女郎弯腰俯身,手执团扇扑向一朵盛开的妃色牡丹,抬首望向他所在的方位,又唤他一声:“大郎,你来猜猜这蝶是什么颜色的可好?”她的甜美笑颜跃入眼帘,陆镇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心跳得厉害,他在极度的欣喜中听见自己仅仅说了个“好”字,而后便大步走向她,竟是忘了答什么颜色待走到她身边,女郎笑盈盈地让他再靠近些,俏皮地催促他道:“大郎还没说什么颜色哩。”
陆镇只觉她的眼眸仿若天幕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水盈盈,亮晶晶,又似盛着春日里山涧深处的一汪泉水,清澈明净,令人瞩目。此情此景,只想沉溺在她的眉眼和笑意里,几乎要丧失思考的能力,对视间痴痴道出“清亮"二字。
“大郎又说胡话,哪有清亮色的…“女郎嗔怪的话语还未道完,陆镇便已抱起她,覆上那两瓣翕张的丹唇,粗大的舌趁势探进她的檀口中,勾缠她的舌尖。女郎手中的团扇因他的动作骤然掉落,砸在地面发出细碎声响,那只樟青凤蝶没了外界的禁锢,煽动翅膀自花丛中飞走了。陆镇自知是在梦境中,可即便是在梦里,她的唇还是那样软那样润,令他不可救药地沉迷其中,难以自持、无法自拔。“阿耶,阿娘,你们在做什么?"花丛后的草地上窜出一个垂髫。陆镇叫那道突然出现的孩童声唬了一跳,当即离了女郎的唇,却不舍得放她从自己怀里下去,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嘴上却是鬼使神差地道出谎话:“你阿娘唇角不舒坦,阿耶只是替她吹吹。”女郎又羞又恼,旋即伸手去推打他的膀子,曼声斥他:“快些放我下来,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着孩子的面也没个正形。”这是他们的孩子。即便明知这不是真的,陆镇还是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