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脏放松下来的,是一旁始终沉默着的闻玉白。
他知道,自己能安心让同伴们先走,唯一的底气就是临行前闻玉白的那句承诺——他说过一定会带自己走,他也相信这人一定能说到做到。
自始至终,闻玉白都没有催他半句,他一直耐心地等着等着自己调整状态。那家伙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似乎就算是火焰飞奔到了面前,他都有信心安然无恙地将自己带走。
心脏在这一份安然中平息下来,雪茸拍了拍心口,确定无碍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能出发了?”闻玉白轻描淡写地问道。
雪茸弯起眼:“能。”
此时,天边的紫色越来越亮,灾难早已开始——
率先受难的,便是靠近悬崖边的那排房屋。人们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醒来,便被山崖上飞流而下的紫色火瀑卷进灼热的浓雾里。
这些人也是最幸运的,甚至没来得及恐慌害怕,便在一瞬间蒸发成了山野里的一抹空气。
后方及时知觉的人们便不如他们那般轻松了。
木头灼烧发出了噼啪的脆响,暴雨裹挟而来的浓烟将一排排的房屋吞没,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可他们亲手堵死了身后的出路,只能被那狂涌而来的火焰,一步步追赶向临海的断崖边。
紫色的火焰将漆黑的夜空撕开一个大洞,轰隆坍塌的梁柱、四处飞舞的火星、破裂一地的窗户玻璃、烧成炭架的彩色木屋……
一片混乱中,有人只自顾自地往暂时安全的方向奔逃,有多人则已经想到了避难的好去处,三两人慌慌张张冲向村中的地窖口。
这里是村子里用来统一储存过冬粮食的地点,具有一定的防火功能,兴许真的能让他们逃过一劫。
可当他们刚忍着把手心烫出泡的高温、拼尽全力打开地窖口的大门时,一道阴影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抬头看我。”
一声冰冷的命令响起。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宛如被掐住喉咙一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头顶上方,是一身血红的贝姬。此时,她面无表情地挥动着翅膀,像是压抑着怒火的天神降临,手持着一把弓箭,高高悬停在他们的头顶处,扫着面前的每一张脸。
看到她的一瞬间,已经有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有人直接匍匐在地、痛哭着求饶。
贝姬无视了他们的所有动作与话语,只挨个儿望向他们:“你,在我父亲的身上抽了十鞭。”
男人刚要狡辩,贝姬便一抬手,一根利箭“倏”地穿过男人的胸膛。
见男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上,另外两人慌忙爬起准备往地窖里冲。
于是“笃、笃”,又两根箭飞来,将两人钉在距离地窖口咫尺的距离。
“审判薇薇安的时候,你喊得最大声。”贝姬冷冷望着他们,“而你,身上还沾着我母亲的羽毛……”
说完,她的眼中映出了幽幽的紫光,她又射出一箭,将男人企图挣扎脱逃的右手钉死。
直到身后的大火一点点将他们的惨叫声吞没,贝姬才轻轻一扇翅膀,飞到焰尖燎不到的半空,继续搜索着其他的幸存者。
身后有滚烫的烈火,头顶还有夺命的死神。无论是尖叫怒骂,亦或是痛哭求情,都不能动摇贝姬眼中半点的冰冷。
就像是他们无差别地带走了贝姬身边所有人,此时,握在贝姬手里的厄运也平等地眷顾着每个人。
一根根锐箭从她的手中飞射出去,带着她的仇恨一起,射中一颗颗仇人的心脏。
她却没有觉得心中的痛苦减轻半分,因为早在开始之前她便知晓,逝去的爱人不会复活,复仇本就毫无意义。
但她依旧没有停下动作半分,因为这便也是她唯一的使命了。
闻玉白带着雪茸开始冒雨赶路时,已经稍微有些迟了。
浓烟滚滚、火星弥漫,林中的树木已经严重坍塌,一棵棵燃着炭火的黑木横倒在路上,挡住了肉眼可见的所有去路。
眼看着雪茸又开始紧张,闻玉白二话没说,提起那人的后衣领就拎到了半空,他一手提着手提箱,一手夹着雪茸,干脆利落地大腿一迈,飞速地在坍塌的林木间穿梭起来。
雪茸算是想明白了,长着两条腿的自己不如一只手提箱省事,自己的使命就该是眼睛一闭啥也不管,被人提着走就行。
想通了就丝毫没有负担了,雪茸发挥起主观能动性,双腿一勾,乖乖盘在闻玉白身上,当个听话的挂件。
大雨在林间滂沱,烈火于谷底肆虐,身后的房屋一个个倒塌,脚底的伤者发出一声声哀鸣。
轰然之间,雪茸只静静听着闻玉白近在咫尺的心跳——这微微的声响,足以让一切恐怖烟消云散。
他们撤退的第一站,是山崖边一处隐秘的小石洞。闻玉白实地考察过那里的结构和位置,结合今晚的风向,即便是火烧漫天,也不会殃及洞内躲着的人。
颠簸间,挂件雪茸一直在紧张兮兮地透着浓烟寻找这个洞穴。直到一阵凉风从灼热中袭面而来,雪茸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一路奔逃的闻玉白也有些疲劳,在看到洞穴的那一刹那,他的精神也稍稍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