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微臣受之有愧。”
“平身、平身,”年轻的帝王轻轻咳了一声,“故卿,以你之才,只留在朕身边难免有些可惜。”
源尚安道:“能在陛下身侧效力乃是微臣三生有幸。”
混迹官场多年养成的本能让他这句恭维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可说完了源尚安才意识到不对。
自从他进殿以来,天子言辞之间流露出的态度便不大对劲。帝王本是九五之尊,合该昂首阔步睥睨天下,可这少年天子举手投足间俱不自然,似有满心愧疚无以言表。
以及对背后某种力量的怯懦。
方才瞧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太监此刻道:“今儿可是源常侍大喜的日子,陛下怎么还给忘了。”
年轻的帝王立即也换上了笑颜:“是啊,朕险些就忘了说了。源尚安,这一年来你着实不易,朕要提拔你。”
“陛下,微臣——”
天子心意已决:“朕和丞相商议后,已决意提拔你做夏州太守,替朕护佑边陲。”
“……夏州?”
源尚安虽在京城做官,但从前也曾留心过各地州郡的情况。
夏州地处西北接近边疆,气候又干旱少雨,故而城镇荒凉居民贫困,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加之边疆一带往往都用来流放人犯,近年来又监管不力,逃脱了不少歹徒。这些人没地方去,只好聚在一起落草为寇,以打家劫舍为生。
而无论是哪一个痼疾,眼下对于源尚安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才从地牢里捡回来一条命,如今却要去这乱成一锅粥的地方。且不说一路上风霜消磨他这副病体能否受得了,就算到了怕是也有一群豺狼虎豹磨牙吮血,等着将他分食殆尽。
源尚安眼神冷却,这还算是提拔么?这分明是找个由头将他驱逐出京。
瞳仁随之颤巍,不甘一瞬大过了一切。这显然是叫他去夏州等死。
可就算留下来又能如何?他在洛阳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父亲不日也要奔赴边关,兄长已被派去平叛,师兄更是早已弃他而去投奔他处。
他已经是真正的众叛亲离。
天子又轻轻重复了遍:“源尚安,朕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这太守之位予你才是上上之选。”
“你若是没有其余要事,过两日就赴任吧,州府也不可无主太久。”
这就是天命已定,不容他更改了。
源尚安却并无退却之意:“陛下……”
少年帝王垂下眼帘不与对视,似也有过于心不忍,却终是有口难言。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又接过了话头,恭维道:“贺喜大人升迁呐!”
眸光骤而一转,源尚安扫过他的面容,只听他又道:“源大人可是忠良之后啊,哈哈。”
源尚安收回眼神,对他的弦外之音了然于心: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忠臣良将就该俯首听命。
不论到底是君要臣死还是其他人推着要他死,他都必须乖乖听话、安安静静去死。
他应声接命拜谢皇恩,藏在玄色文官袍底下的右手却是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凭什么。
他偏不要听天命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