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水面楼船如云,北翊的质朴大气、南翊的富丽奢靡,放下跳板没有收。船头整整齐齐站着几排布衣“水手”,但是从那结实的身板和腱子肉看,全是武艺高强的精兵。
元旭与姜嫣笑着聊了半晌,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同向河边走去。护卫立即紧随其后,他们齐齐回身摇了摇头,只带一两个随从远远跟着。
舜英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拉着苻洵换了站位,遥遥注视着二人。
河边站立的,尽是全副武装的荣国带刀侍卫,每十丈两人。他们毫不在意,一直走到水边依然在说说笑笑、谈笑风生。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苻洵遗憾地摸着自己的脸,“这也长得不丑啊,怎么姜夫人每次见到我就要打要杀。”
顿了片刻,他恍然大悟:“许是因为平南侯生得乖巧,我这张脸一看就不正经。”
舜英想白他一眼,又不愿放弃盯梢,凉凉地说:“人家打小就招姜夫人喜欢。”
说话分神,视野里只剩白茫茫江水和水面跳跃的阳光,她忙急切地搜寻那两道背光的黑色身影,倏然呆住了。
惊变陡生!
站在他们身边的一名侍卫,忽然拔出佩刀砍向同伴,血溅了元旭满脸满身。姜嫣立即将元旭护在身后,护着他沿河边往其他侍卫的方向跑,那名侍卫却举着带血的刀穷追不舍。
站在河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岂料那侍卫武艺十分高强,追赶者刚刚近身便被一刀封喉,一边跑一边杀、气势锐不可当。
祭台之上,元承赟和苻沣正跪着燃香祝祷、祭告皇天后土,断无可能停下来安排武功高强的内卫。
“白袍卫!”苻洵情急之下断然高呼,旋即拉起舜英跑向河边。
观礼席的人群这才注意到河边异样,纷纷爆发出尖叫和惊呼,所幸全是官员和宗室,虽然惊惧却并未溃散。
禁军统领赶紧带着亲兵冲向河边,同一时刻,元旭和姜嫣的贴身护卫也紧随其后狂奔过去。
因站立位置的原因,最先到的是南翊护卫,此时姜嫣和元旭已跑到南翊楼船的跳板旁。
那护卫武艺更胜一筹,只一招便空手接白刃、解决了发狂的侍卫,徐徐向惊魂未定的姜嫣和元旭走去,走到近前伸出双手,缓缓抱拳,然后……
一记手刀砍向姜嫣后颈。
“冯太后请姜夫人去阊江小住!”
姜嫣敏捷躲开,那护卫毫不顾忌元旭,自顾自挥刀砍向二人。因入场时并未带刀,姜嫣只能一边躲避一边拉着元旭往祭台方向狂奔。
她的动作突然一僵,因为元旭忽然竭尽全力将她往反方向的楼船拉。
“大嫂,去阊江给母后认个错吧”,元旭一边咬紧牙关矮身拖住她,一边向楼船挥手,“母后说了,只要你好好去阊江服个软,咱们还是一家人。”
姜嫣大怒:“滚!放手!”
舜英和苻洵跑近他们时,劈头盖脸便听见这声怒喝。越来越多的人从南翊楼船冲下来,拿绳子的拿绳子、牵麻袋的牵麻袋,还有不少人挡在外围阻碍荣国和北翊侍卫援救。
元旭力气小,只攥手臂拖不住姜嫣,什么分寸礼仪也不顾,从后抱住姜嫣直往船上拖。姜嫣一边挣扎一边怒吼:“阿旭,不要逼大嫂动手!”
“这是在干嘛?”一贯混不吝的苻洵都惊呆了,瞠目结舌地问,“还能这样?光天化日直接绑人?”
姜嫣眼看人越来越多,难以脱困,也顾不上元旭身子骨弱,反肘击向他胸口,哪知元旭跟八爪鱼成精似的,再是如何被打也死死抱住她不松手。
终于,姜嫣一把将他掀翻在地,南翊侍卫已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急怒攻心也顾不上礼仪,俯身便是一耳光:“好好叫你声六弟,偏要给那背信弃义、卑劣阴险的毒妇当走狗!”
骂声又高又粗暴,听得周围人齐齐一震、面面相觑。
骂完这句,姜嫣余怒未消,继续左右开弓,两个身份地位最尊贵的翊国宗室,居然就这样丝毫不顾体面地、在荣国的疆土上殴打起来。
舜英心里那股不安更浓,扯了扯苻洵袖子:“快去拉开啊。”
“挤不进去”,苻洵真诚地叹了口气,却满脸看好戏的神情,“那小子居然干出这种事,挨揍活该。”
舜英揪住他胳膊使劲一拧:“这里是荣国地盘,真打出个好歹你们也撇不清。”
苻洵从善如流,一边偷笑一边拉着她往里挤。
忽然,靠前的人群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震耳欲聋的尖叫此起彼伏,间杂着“杀人了”的呼喊。舜英感觉全身血液霎时凉透,耳边嗡嗡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原地忘了继续向前挤。
直到苻洵轻轻捂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后让了让。人群“轰”地一声,自动分出通道,无数披甲执刀的内卫小跑着夹道站立,苻沣和元承赟在内卫前呼后拥下疾步走来。
舜英这才看清圆圈内的场景。
元旭披头散发,松开姜嫣,站起来连连往后倒退,泪水潸潸盯着自己满手鲜血,喃喃辩解:“不是我……大嫂……不是我……”
姜嫣的心口,端端正正扎着他那支精美的赤金发簪。
“娘!”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