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眼神寥远看向窗外,许久之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轻轻拨弄他额间散落的乱发:“阿洵,我明天要南下去一趟嘉州。”
苻洵笑了:“那我陪你去。”
.
嘉州三江村,黄昏。
依然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农人们在田间忙着收割稻谷。
舜英走到村东头,只有那丛翠竹蓬勃旺盛,何老头家的屋子已坍得只剩一间堂屋,土墙四面漏风,屋顶瓦片破碎长满杂草。她从长满霉斑黑黢黢的门槛跨进去,惊起梁上筑巢的几只野鸡,惊得一只野兔从墙洞里狂奔而出。
堂屋中央停放着两口杉木厚棺,风吹雨淋已朽烂不堪,深黑的漆面剥脱、木材被虫蛀空,轻轻一碰、粉末就簌簌往下掉。
舜英走出堂屋,踩过院里丛生的杂草,走向屋后柏树林中的累累坟冢,摸过一块块墓碑,轻声念着名字、念到最后轻声说:“果然没有啊。”
何老头家的麦田长满比人高的玉米,舜英走到地垄上,递给坐在那擦汗歇息的憨直中年人一壶水:“这一户老人什么时候过世的?”
中年人:“你们是……”
舜英:“我们十二年前逃难到这儿,被他们家收留,现在做生意有了些钱,回来谢一谢当年救命之恩。”
中年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他们去镇上打了两口好棺材,说是遇到贵人,让他们死后也有好房子住。”
舜英急切地问:“怎么没用上?”
中年人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活着的人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到处是没人收敛的尸首。好容易敢露头,又怕兵匪回来,只好匆匆挖了个大坑,把附近所有死人全部埋进去。呶——就那儿。”他指了指村子外一片空地。
舜英惊道:“哪段时间?”
中年人皱眉思索许久:“大概是六年前还是七年前,大伙正收着棉花呢,有很多大船从羌水上来,停在村子五里地外。他们说是什么‘翊国水师’打来了,没过两天,灵昌那边也来了许多咱们国家的兵,就在这一带作战……”
他再说什么,舜英已听不进去了,耳朵嗡嗡直响,向着村子外那片空地狂奔。苻洵忙塞给中年人几枚铜板,道了声谢飞快追过去。
那是一座被堆成缓坡的巨大土堆,土堆上的草木比别处长得茁壮许多,深青翠绿的柏树环围下,开满大片浓艳如血的深红,每朵花比巴掌还大,花瓣反卷如龙爪——彼岸花。
舜英在妖冶的奇红花丛中跪了下去,唇角微微上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飘飘地说:“原来,是我们啊。”
苻洵上前扶着她,一言不发揽住她颤抖的肩膀。
许久,她平静下来,侧过脸看着苻洵,一字一字轻声说。
“来嘉州之前,我跟自己打了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