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到秦川,每日来接苻阐习武的变成了郎琊。
苻阐偷偷跟她说,秦川被苻洵罚了二十鞭,后背、后腰、双腿皮肉翻卷,没一块好肉。行刑时,所有白袍卫、他们带来的仆婢全部去校场观看。
那以后,遑论再有人教习她武艺,只要她靠近武器一丈之内,都有人忙不迭在她身前跪成一排,叩拜着请求她离开,直磕得头破血流。
她跟苻洵吵了一架,这是婚后第一次。
其实,所谓吵架,也不过是她单方面在闹。自始至终,苻洵都一言不发,甚至在她怒火中烧动手时,都不闪不避,只问她手疼不疼。
她闹了半晌,跟打到棉花上一样,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无力感充斥全身,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
苻洵等她发泄够了,拧了张湿帕子替她擦脸,然后轻柔而坚决地说:“除了习武,别的我都可以答应。”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令她恍惚而错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无论是要风要雨要月亮要星星,但凡他能做到,全都无有不应。
荣国女子只能囿于内宅、相夫教子,可他谈论军务政务从不避讳她,只要她乐意、他甚至会与她商讨,府兵、白袍卫、所有私兵任她使唤,想外出就外出、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他已竭尽所能,让她活得随心所欲、肆意洒脱。
她却总是隐隐感觉,自己看似花团锦簇的生活,被狠狠剜走一块,碎块不大,却极深、极要害。
可她甚至不知,那碎块是什么。
那晚,苻洵睡在了书房,这也是婚后第一次。
成婚近一月,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夫妻之实,她能感觉到他是渴求亲近的,却每每停在最后一层衣,似乎那层薄薄的衣料之下,封印着什么禁忌。
她不敢相信,这是名满京城、曾经妾侍如云,已有三子一女的浪荡子。
可明明不愿亲近,他每晚又紧紧搂着她不撒手,就算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收拢手臂,似乎略微松一松,她就化成一缕烟消散了。
但她并未踌躇太久,独宿的第二夜,她听到几声布谷鸟叫,被引着走到窗前,只见明亮的月光底下,站着一身素衣的瘦小少年——端午节撞见的谢恬。
“夫人可还愿意,随我们学习飞?”
苻洵不喜卧房有人值夜,所以絮儿柳儿都睡在隔壁,若非摇铃呼唤,彻夜也是不会来的。
几乎不假思索,她翻窗跳了出去,被他们架到与刺史府一街之隔的空宅。他们说她力量太弱,需要先练习吐纳、扎马步等基本功。
很酸很累,但她甘之如饴。
其实第一次出府习武后,她的气就消了,可每夜偷跑出去习武的诱惑太大,让她忍不住将独宿的时间刻意延了些。
更漏声声,已至三更。并未如约响起鸟鸣声,也并未听到府兵的动静,她松了口气。
她拉开门走出去,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并排搭着两张黄花梨长躺椅。苻洵斜靠在其中一张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见她出门,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另一张躺椅。
“晓得姐姐在屋子里闷,这儿凉快。”
天阶夜色凉如水,她在他身边躺下,听他指着璀璨星汉说,这是牵牛星、那是织女星。
又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