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冯彬心跳慢了半拍,慌忙低下头。
香风微动,那少女好似弯了弯膝盖,紧接着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七妹妹不必多礼。”
晴天霹雳般,冯彬立刻从云端掉回现实,膝行数步、却忘了台阶,膝底一空翻滚下去。
他不敢停歇,忍痛跪起来、撑直了上半身,快速叩头下拜,嘶声高呼:“北宛质子冯彬,向大翊王陛下请罪!”
“十五万骑兵,五天,埋吾大翊两万好男儿”,元旻退了一步,面无表情注视着他,“十一王子可想好,要如何谢罪?”
“不是我……是我叔叔,他与父王向来不和”,冯彬慌乱地辩解,四肢发抖,眼泪、鼻涕齐刷刷往下掉,“求陛下明鉴……不是我!”
元旻淡淡道:“既做了质子,一身荣辱也只系于邦交了。”
冯彬抖得像筛糠一样:“陛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
元旻不置可否,直勾勾盯着他,若有所思。
元昙忽然上前两步,挡在冯彬身前,稽首大拜道:“求陛下饶他一命。”
冯彬怔住了,伏在地上的头竭力仰起,看向前方那个红色的背影。
元旻唇角弯了弯:“七妹妹有何见解?”
元昙认真思忖片刻,再拜:“其一,十一王子虽为质子,战事却非其父挑起,杀之无用。”
“其二,大翊、北宛承平二十余年,皆因其已故先父与父王达成的盟约,十一王子更是陛下的姑表血亲,杀之不祥。”
“其三,上天有好生之德,南方水患泛滥,恳请陛下姑且留他一条性命,权当替百万灾民祈福。”
元旻笑意更浓了,一瞬不瞬盯着跪成一排的他们,思索了片刻:“那便依七妹妹所言,权当替滬南道积德吧。”
冯彬呆呆看着元旻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瘫坐下去,冷汗浸透了衣衫。
“陛下仁厚,不会轻言杀戮”,元昙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他,软声劝慰,“十一王子,擦擦汗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冯彬讪讪拿起丝帕,刚贴到脸上,就像被烫到般移开,咬唇盯着丝帕上从自己脸上擦下的污渍,双颊通红。
元昙不以为意地笑了:“千金之躯一时落魄,必不愿为外人知晓,是阿昙不懂事了,先行告退,王子请自便。”
说着站起来,敛衽一礼,袅袅娜娜走远了。
冯彬目送她走远,继续看着丝帕发呆,帕子的一个角上,绣着一丛幽兰。
发了一会儿呆,他在下摆上擦干净手,叠好丝帕、珍重地藏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