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三年,正月二十三,萧北燃二十六岁的生辰。
自成婚以来,萧府上下无人来西院干涉他们两个的生活,无事时,两人时常睡到日上三竿,大鸡带着小鸡叫过好几个来回都没能把他们叫起来。今日,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萧北燃睁开眼睛,罕见地看见谢宁顶着两个黑眼圈直勾勾看着他。寒潭一样的眼睛里面升起氤氲雾气,似幽怨,似期待,似气恼,各种情绪杂糅,融合成一种萧北燃看不懂的眼神。但是,几乎是本能,萧北燃一把搂过谢宁,哑声问道:“做噩梦了?”
谢宁埋进萧北燃的肩头,瞪着眼睛,避而不答。
事实上,他做梦了,但不是噩梦。
因为觉得光是看图会理解得不透彻,金玉露曾经邀请他亲临现场观摩过,但是那次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不知是头一次表演给观众看,还是经验不足,抑或别的什么原因,一场下来,唱戏的两个人痛苦不堪,鬼哭狼嚎,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最后还是被人抬走的。金玉露也被吓坏了,本是好心,但是那两个不争气的,平时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她小心观察谢宁的表情,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谢宁倒是表现得十分淡定,淡定地点了点头,淡定地说了声谢谢,淡定地走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了太多的春|宫|图,还有那场恐怖的现场表演打底,且预备实施对象还是萧北燃,他精神紧张地准备了许久,磨枪多日,终于在临上阵的前一晚,爆发了。
梦里,春宵暖帐,烛火摇曳,萧北燃挥着鞭子大刀阔斧,他则死去活来。眼前出现重影,两种画面交织,一边是沉香劈山,当然,他就是被劈开的那个。另一边是大禹治水,治的就是……算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怕了。
害怕这种情绪他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还是在这种事上。梦醒后,谢宁瞪着眼睛,几乎一夜没睡。
“人还在外面呢。”谢宁闷闷地道。
“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梳着两个小髻的圆脸丫鬟端着一个大竹盘进来,跪在地上喜气洋洋道了一声:“三公子生辰万安。”然后又仰起脸笑道:“这是大太太让送来的长寿面,请三公子务必一口气吃完,才能长命百岁。”
谢宁原本恹恹,但是听见圆脸小丫鬟的话一个骨碌爬起来,推萧北燃起来吃面。
面条是一整根,团团圆圆盘了一整碗,说是一碗,其实也就掌心大小,既不耽误早饭,也能讨个吉利。萧北燃对于这种神神道道的行为并不在意,但是谢宁目光灼灼,他挑起长寿面的一头,秀秀气气地吃起来。
一碗面尽,圆脸小丫鬟又笑着掏出两枚红色的鸡蛋,在大竹盘上滚,口中道:“一滚百病不侵,二滚万福攸同,三滚河清人寿。三公子,请”
三滚之下,两枚红色的鸡蛋外皮尽数剥去,只剩下光|溜|溜的蛋白,萧北燃尴尬至极,往年在家里过生辰的时候,只有自己倒也没显出什么,今年尤其是当着谢宁的面,他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你吃呀。”谢宁还在盯着他。
一口一个,两枚小巧的鸡蛋钻进肚子。谢宁大手一挥打赏了圆脸小丫鬟一块成色十分好的玉佩,小丫鬟嘴甜谢过三奶奶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萧北燃换上一身热闹的衣服,谢宁也穿得鲜艳,两人先去东院叩谢父母养育之恩,又去萧封泊的院子里拜谒。因为今年是在家里过年,且又成了家,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都送来了贺礼,就连皇上和太后也差人送来了东西,还有京城的一些官员,平时想巴结巴结不着的,或者平时就关系不错的,再或者是看他不顺眼但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做样子的,都送来了礼物。
萧北燃只收下了自家人的礼物,其余的全打发大黑大黄他们处理,什么人的可以留下,什么人的要退回去,他们倒也轻车熟路。萧北燃则带着谢宁悄悄溜走。
戏园子里,两人窝在软榻上听戏,谢宁全神贯注,手指放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萧北燃靠着靠背上,瞧着谢宁。
小银叉叉起一块蜜瓜举到谢宁的嘴边,谢宁眼睛盯着戏台子,视线不动,微微转头叼走了蜜瓜,捣鼓捣鼓吃进去。萧北燃神思恍惚,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在馋水灵灵、黄澄澄的蜜瓜,还是吃蜜瓜的人。
“小宁……”萧北燃缓缓靠近,他觉得两人情意相通,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了,他的手搭在谢宁的腰上。
“啊!”谢宁噌地一下跳起来,满脸惊恐地看向萧北燃。
“……你怎么了?”萧北燃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摸摸鼻子,道:“没事。你想说什么?”
“呃,我是说你还饿不饿?”萧北燃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话锋一转揭了过去。
谢宁摇摇头,坐直身体,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在萧北燃的怀里。
虽然是萧北燃的生辰,他却带着谢宁在外面吃喝玩乐一整天,直到天色擦黑才进屋。谢宁早晨走之前就吩咐人准备好了晚膳,精致可口的八道小菜,现在已经摆好。萧北燃进屋看见这一桌子菜,乐得见牙不见眼,心想这是谢宁给他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