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以为自己到江南后, 会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会和爷爷奶奶握手把臂, 促膝长谈。
相见的场景会如幻想中一样火热, 自己会未语泪先流。
然而实际中的场景却与幻想相距甚远。
因为,太久啦。
久到, 催人肝胆的思念, 已经成为已经习惯,令人能从容面对啦。
年迈的祖父和祖母笑着看着他,一如他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招呼他回家, 然后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跟自己一起前来的娘子茵茵。
显然, 比起小孙子,二老对于孙媳更好奇。
不仅如此,家里的各项安排事宜也是以茵茵为主,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去哪里,都由茵茵一人点单, 简直把她宠成了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这让小姜有些不好意思, 夜里辗转搂着自家相公,脑子里想着临别是爹娘的叮嘱。
娘告诉他, 为人子女、为人妻子以及为人媳各不相同, 说陈延出身乡野,父母与祖父母习惯也许不同,让她多担待。爹也是,不过爹说的话更多, 除了让她担待老人, 更让她观察陈延。
未开蒙的年长者是可以担待的, 但若陈延旁观、也叫她担待,那便别忍,别在陈家待着,在江南玩够了会京,让爹来修理他!
可现实,却与爹娘的担忧大相径庭,茵茵受宠若惊,又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爹娘、爷奶这几天有点忽视你了。”她喃喃,有些好奇。
陈延笑笑,“是爷爷奶奶的好意。”
“?”小姜更惊讶好奇,坐起身来,“好意?是对你的好意,还是对我的好意?”
“有对我,也有对你。”这该怎么说呢?陈延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抵是先前成亲,爹娘回来说过你在京中的出身……爷奶在江南待得久,有几分见识。”
自然知道吏部尚书独女是个什么身份。
除秀秀外,陈延又一人在京城内打拼,“大抵是担心我被欺负,所以……”便投桃报李,爱屋及乌。
这也是很多农人嫁女后对女婿很好的朴素原因,盖因希望,我对你好一点,你对我的女儿好一点。
这听着有些感人,但小姜很会抓重点,她眼睛睁大,在明灭的烛火中像是一潭星泉,熠熠生光,“所以说,家里人以为你嫁给我啦?”
陈延:……
他扶额,常常对妻子跳跃的思维感到无奈,但有时,波澜的人生里,这样起伏的涟漪,又叫人很快乐。
“嫁娶并行,我们是成亲嘛,不过硬要说,你就算说我嫁给你也可以。”
她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陈延,“这几天就算啦,不过再过几天,还是希望爹娘和爷奶像对你这样,平平常常地对我,不然我都要不好意思啦。”
“明日我同他们说说,你和岳父岳母都对我极好,他们应当就安心了。”
“嗯!”姜茵茵点头,“正好,我也要空出时间去画舫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式的妆容、钗裙。”不过自己去终究有点摸不着头脑,“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带我去一下?”
陈延立刻想起了好友程瑞的棋子,也出身淮浙府的富家女子,对此应颇有研究。
“明日我们上门去拜访一下,让她带一带你。”
“好!”
夜阑人静,江南宅院里,灯火摇曳,这是家乡的小习俗,游子归乡,烛火通明。
老陈头和老妻躺在一张床上,夫妻夜话,一如数十年前。
老陈头的眼睛已经十分迷离了,这个昔日里在田间地里刨食吃的小老头从未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这么长、这么美好。
“老婆子,瞅见康哥儿媳妇了吗?真是个可人的媳妇。”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多花儿一样。
陈婆婆嗯了一声,“老早就听银花说不错的,确实不错,爱人得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康哥儿的儿子。”老陈头眯着眼睛畅想了一下将来抱小重孙的时光,许是太高兴了,他不小心被口水噎了一下,躺在床上咳嗽了起来。
惊得陈阿婆拍了一下他的背叫他坐起来,“老头子,总有机会的,你还是多保重保重你自己!”
而后又骂了他两句:“这么夜的天了,不讲话了,早点休息!过两天,还要请吕夫子一家、亲家他们去酒楼里吃一顿。”
她把事情安排得妥帖,还颇有几分当初掌家时的老辣。
老陈头应了一声,谁不知道要多休息呢,只是人老啦,实在睡不着了……他今年,也快有六七十岁了,盼啊盼,只晓得孙儿在干大事,不可随意回乡,所以尽管再思念,他也从没叫儿子在信上说过叫他回来。
如今这个时候回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屋内的炭盆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老人模糊的声音融化在这夜色里,“我们也在江南待了好久好久了,老婆子,今年过完年,要回川安看看吗?”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旦日起床,因为大家姿态自然,所以陈延也很快自然地融入了家庭的氛围里,活像是这几年就没消失过一样。
和大家吃饭,偶尔去吕夫子那里窜一窜,逗一逗堂兄堂姐的孩子们,再陪着家里人走一走,逛一逛。
今日安排了去程府的形成,陈延提前跟家里说不回来吃午食,李银花打发着他,“你程兄弟家里现在有两孩儿了,上门记得带些礼品。”
“知道了!”陈延:“他在信里跟我说过。”
虽然在京城,家里厨子做的饭食味道也并不差,但家里的味道,更暖人心。
就是不知道茵茵吃不吃得惯,他观察了一下妻子,发现她的胃口也并不比他小,遂安心了。
家里这手艺、这伙食,三餐都吃,如果劳动配套跟不上的话,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