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程瑞没有留叶问和陈延吃饭。
因为留饭就算做正式拜访了, 他得带陈延和叶问拜见爹娘祖父……
程瑞不想看见他们对着同窗谄媚的样子,叶问和陈延表示理解,只当此次会见是同龄人之间的悄悄会面, 便随着林生偷偷从侧门出府了。
看着快到饭点了,陈延想了想,便邀请叶问:“不若你今天去我家用午食?”
“我人是想去的!”叶问独爱陈家的口味,“但我小叔一人在府上, 我未提前说, 他可能在等我。”
但就这么错过了自己心爱的吃食叶问有点不甘心,便道:“等到时候他去了长安,我家中只余我一人,我日日去你家用饭,你可不能烦我!”
“怎会。”陈延也调侃了一句他, “叶公子长辈缘极好, 我爹娘知道你来,怕是要扫榻相迎。”
笑着聊完了吃饭的事,二人还要同走好长一段路, 于是, 讲着讲着, 话题又到了邱平身上。
陈延先发出的感慨, “邱平先生和我之前接触过的人很不一样。”
“他确实与旁人不同。”叶问点头, “其实此次年节返回长安,我赴家中一些世交之宴, 见到了一些同他接触过的世伯,问及过他们对邱平先生的印象。”毕竟是将来的老师, 叶问也挺好奇的。
“邱平先生之才无人置喙, 但——”
所有前者夸, 后者接但的转折准没好事,陈延听着,问:“但什么?”
“但,有一些人在提及先生时,用了‘市侩’两个字来形容他。”
市侩?陈延脸上露出惊讶,这样一个词用来形容当代的‘大儒’,有点离谱吧。
“我乍闻也觉得奇怪。”但年节时的文人之宴你来我往,行酒令、飞花令,世伯世叔们也挺忙的,没时间跟他细讲。
更大的爷爷辈倒是有时间,但他们信奉‘君子不背后说人之短’,但总归对‘市侩’一词是认可的。
“无奈,我只能回家把这些事告诉了祖父,问他为何为我择邱平先生为师。”
叶问还是很相信祖父的判断的,“他说,邱平先生身上虽满载争议,但他绝不是沽名钓誉的坏人。且他之才,天下文林是认可的,再者,除了才,邱平先生身上还有很多我可以学到的东西。”
提起文才,陈延便想到了岳山书院藏书阁里邱先生的一排书,“他的诗选篇和策论篇洒脱豪迈、严谨有趣,的确对在此门中徘徊不得进的学子有大益处。”
而且,“我们也同邱平先生接触过一段时间,他虽然偶尔有奇思妙想,但确实是一位平易近人,肯为我们解学习之惑的老者。”
所以,能拜邱平先生为师,还是一件好事。
“就是程瑞说的外祖许万金求收徒一事……”叶问不知该如何说。
“乍闻的确令人惊诧,可细品,若他外祖与邱平先生是自愿相交,尔后邱先生敦促程瑞,也算另一种钱货两讫?”
“看事不能狭隘,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叶问微微点头。
当然,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他们三人一起去拜见邱平先生,把话说开来,好解了程瑞的心结,进一步了解一下邱平先生这个人。
在决定去见邱先生之前,程瑞在家里养了几天,等面皮上的肉丰盈了一些,才踏出了程府,跟叶问和陈延聚在了一家小茶肆。
正当三人约好了时间,准备正式一点,同下拜帖的当日,他们回到家中,就收到了来自邱先生的口信,约他们二月二龙抬头之际,去邱宅品美食、赏美景。
这样也好,免得纠结拜帖如何写了,三人欣然赴约。
眨眼便是二月二,春寒尚在,细雨绵绵,三人撑着伞刚到邱家门口,便被管家迎入宅内。
刚一入内,便有小厮帮着收伞,紧接着,管家又道:“三位公子肩上皆有雨丝,不若在中厅烤一烤火,稍后再去八角亭边。”
确实有点冷,三人就在火盆边呆了一会儿。
叶问看着盆里燃烧的碳,突然来了一句:“这是无烟银丝碳。”
无烟银丝碳,现今碳市场上较为名贵的碳种,烧这么大一盆在中厅里。
火烧得大,三个人的衣裳很快干了,身子也暖和了,管家这会儿也过来了,三人继续往八角亭走。
陈延在走过长廊拐角,将去后院时回头瞥了一眼,他们三个刚刚站着的位置,多了几个丫鬟、小厮装扮的人站着。
他眸光微亮,若有所思。
邱先生真的是很喜欢八角亭了,下着小雨,天略有风都要在这里会客。
他今日同在书院里的样子很不一样,头上戴了一块亮色的方巾,穿的袍子也是绯带银丝边的,腰间还挂了一块玉色通透的环佩,看着颇为富贵。
见三人来,他起身,“你们来了?”
见过礼后,邱平先生点头,让三人先坐下,因为指了位置,所以程瑞就坐在邱先生的身边。
他甫一坐下,老者就侧身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对他说了一句:“你年末旬考的卷子我的确看过,答得比第一次见你的卷子时进步了许多。”
这也曾是程瑞纠结过却没有答案的东西,此刻得到答案,他愣了一下。
邱平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关注程瑞的反应,而是马上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冲藕粉。
“几日前传讯时未料到二月二竟然会下雨,辛苦你们几个人冒雨前来了。”
这话像是客套话,三人自然也客套回去了,说不辛苦不辛苦。
邱平笑了,“天冷身子冷,坐在这儿不喝点热的东西可不行。”他滚水一倒,落入茶盏之中,白色的藕粉瞬间被冲至微粉的胶状。
邱平也给自己冲了一杯,“吃的时候搅一搅,置于鼻间,能闻到藕的清香,你们可别小瞧这一碗藕羹,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