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岳山书院的榜还未张, 来自川安县的家信就先到了。
先是陈安在信中陈述老陈头和陈阿婆最近的精神状况、叔伯们的家中生意,还提了一嘴赵教谕家中出事了。
说是那荤素不忌的赵寿康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中了方秀才之女, 欲以权势用强,却不想方夫人弱质纤柔, 却有勇毅之心, 直接把赵寿康告到县衙里去了。
县尊大人一审也是烦透了顶, 但官场之上,亦有人情。轻拿轻放把这件事处理完了,只让赵家赔点钱了事。
写到这里,陈延能看出堂兄字里行间的愤懑, 是啊,许县令在川安县其实算个不错的官,但就是这样的官员, 在‘官官相护’,‘法中寻情’的时候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不对。
反而对一切稀松平常。
这是何等的讽刺。
‘不过人生循环, 人不收有天收。’陈安此刻的快乐几乎跃然纸上,‘那人许是受了惊吓, 回去之后便连发高热, 如今已大不好了。’
‘兄藉以此事博康弟一笑,不知现在是否考了岳山书院?’
想知道答案这张信纸得再等一天。
好在岳山书院发榜十分准时, 隔天陈延去得早,没花多久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黄级甲班,是此次新入秀才能去的最好的班了。
他已然心满意足。
喜悦涌上心头持续了半个上午才慢慢消退, 回家花了半个时辰给堂兄回信。陈延雨露均沾, 家中的长辈、小辈均一一问及, 又问起吕夫子:今时夫子心情如何?
也不知道夫子这最后一考能否得偿所愿?
把自己的信放好后,中午陈家小摊摊的三个人回来了,陈延又再添了一封,一起花钱送去了川安县。
信送完,夫妻俩这才问起书院的事:“可有中?”
“中了,下午就可以去交钱报名了。”
“!”
李银花的嘴角当真是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那下午要娘陪你一起去吗?你这人,也不晓得早点说过了,我们也可以买些东西庆贺一下。”
家里也忙,陈延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今日下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们还要忙呢。”
“明天人可能要搬过去,就麻烦爹爹帮我搬一下被褥。”
“好!”陈多富立刻应好,他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陈秀秀也在一旁鼓掌,“康弟真是太厉害了!”
三位亲人均是满脸笑意,陈延有那么一刻觉得上午消退的那种喜悦,此刻又涌上了心头。
饭后略微消食,他带着银子直奔江南府城郊的岳山书院,下午比之上午山上人多了一些,但远不如报名那天人头攒动。
毕竟岳山书院每年只录三个班,约莫一百五十名学子而已。
人流有方向,所以山上报名的地方并不难找。
陈延找到人之后,便出示了自己的考贴,户籍引,对方的蓝衣学子看了他一眼,迅速登记了陈延的姓名,在收了他的银子之后给了他一块木牌子。
“你往前走到前院考场去听一听入院须知明日就可以正式进入岳山书院了。”
其实整个报名的过程并不复杂,但今天陈延还是待到了挺晚才回去。
因为岳山书院各种各样的规矩和规则还蛮多的。
岳山书院总共有四级十二班,四级分别为天地玄黄,每个级之间又细分出了甲乙丙三班,初入书院就是黄级,在入门学子中排名前五十的,便在甲班。
然每个学子的班级不是一成不变的,书院内每两个月会举行一次级考,对本级学子重新排位。
而后每年会举行岁考,只有通过考核的人可以升级,两年内还未通过一次考核的直接退学处理。
听完书院这关于晋升考核的规矩之后,便到了一些与入学相关的事宜。
先是给大家发放了住宿的牌号,岳山书院为住宿制书院,如无特殊事宜,学子必须住在书院内,每个宿舍内住四人,不能带小厮前来。
除了这些硬规定,还有若干软性规定,饶是陈延听来听去,也有点晕乎乎了。
江南集市,下午街边的生意其实不太好,陈家的摊点前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李银花和陈多富都有点心不在焉。
“明日康哥儿就要搬去岳山书院了,这么快……”李银花话语里有些不舍。
陈多富则在忧心陈延住宿的事情,“明天除了要搬被褥,应该还要带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具过去,娘子,你给康哥儿带了哪些衣裳?”
“啊?”问这个李银花就有点懵了,“我之前说要给他收东西,他讲东西他自己都收好了。”
那时家里的摊子忙的飞起,陈延看父母忙碌,回到家还要在院子里洗洗涮涮,怎么好麻烦他们再为他自己的一些小事忧心,便自己把事情都做完了。
“左不过就是那些衣裳鞋袜。”反正不管怎么收,就是家里那点东西。
陈多富听完这句话,眉头稍皱。
“当家的,怎么了?”
“这……”近来陈延要考岳山书院,家里也去打听过一些书院里的事,陈多富道:“家里的衣服都是前些年做的吧,也就今年过年那件新一些,我听人说那书院里也会排外,康儿穿着旧衣,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不会吧?”一边的秀秀都惊疑了,“那可是秀才书院。”仓禀而知礼节,都是秀才,品性应当不会这么差?
李银花觉得读书人不应当眼皮子这么浅吧。
然而陈多富幽幽地说:“川安县的方德名也是秀才,那赵教谕甚至是个举人。”
陈秀秀/李银花:……
突然觉得是秀才确实只能证明有学识,不能证明品性好呢。
那这么一说!草率的带东西果然不行!
三人商讨了一下,决定先收摊,去买东西!
旁近的几个熟人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