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建德三十二年九月初七秋,皇帝崩逝,举国大恸。其五子明执于同年十月继承大统,建号永乐,大赦天下。
新帝临朝普天同庆,然前朝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只因那位大胤明珠、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妹昭阳公主思念父皇成疾一病不起,不食汤药、粥米不进。太医院、御膳房皆是如履薄冰。
街头巷尾都在悄悄议论,这颗明珠怕是就要跟着先皇去了……
初冬,细雪漫漫、寒风瑟瑟。
几枝带着花苞的红梅枝杈从攀上墙头蜿蜒至院内,为寡淡冬日增添了抹别有意趣的娇俏红色。
上阳宫廊檐下,两名捧着药罐的宫娥满面愁绪。
“殿下病了有些时日了,方子开了无数却怎样都不肯吃药。”年纪稍小一些的圆脸女孩叹了口气,眼眶微红,“春李姐姐,你说、你说殿下莫不是存了死志想与先皇同去?殿下那样好的人……”
春李闻言心中一叹,温声劝道:“夏桃别哭,先皇去得急,咱们殿下又是自幼跟在先皇身边长大,父女感情非比寻常,自然要伤心一阵子的。等殿下想明白了会吃药的。”
夏桃顿了半刻,想到什么气得皱眉,义愤填膺道:“先皇在时,宫里那么多皇子皇女加起来都不如咱们殿下受宠。可自打先皇这个靠山去了以后,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看热闹。除了襄平公主来了几次,其他人连看望都不曾,全然不顾手足情谊。倒忘了他们以前犯错时都是咱们殿下在先皇面前为他们说情卖好。呸!白眼狼!”
春李不动声色擦了擦眼角的泪:“所幸圣上对殿下依旧疼爱有加,前朝无论多忙,他仍是同往常一样日日来看殿下,药材补品流水似的送来。就连他私库的钥匙都是放在了云姑姑那,说有什么需要的自个儿去取,不必通禀。咱们的昭阳公主从前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现今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妹妹,他们依旧什么都不沾。”
“对了,今日江尧白江公子回来了,派人来问殿下安。”夏桃想起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听闻他得知咱们殿下病了,跑死了三匹马才入了东京城,连家都没回就递了牌子入宫。”
江尧白乃大理寺卿江乘的长子,是昭阳公主自小定下的驸马。出身名门却不靠荫蔽坚持科考,前年更是考中了探花,打马游街探花郎,满楼胭脂红袖招,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昭阳公主与他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成婚。若非先皇突然病逝,昭阳公主此刻应当正准备着自己的嫁衣。
“江公子对咱们殿下向来上心。”
“父皇,您别丢下阿欢……”
一道带着哭腔的呢喃忽然从屋内传出。
两人对视一眼,忙轻手推开门迈了进去。
屋内暖融融的如有春日暖阳映照,宝瓶玉盏,金罗绮丽。各色珠翠争相辉映如连绵群山深浅起伏不一。每往里走一步,就好似是幅富贵美人图在眼前徐徐展开。
走至内室尽头,画卷展到末端。在层层叠叠的轻纱珠帘中,美人纤薄身影若隐若现。
寂静室内,能闻得她微微娇喘,似是气短不足。
明欢浑身虚汗,如同跃在岸上濒死的鱼。她呆呆地望着一旁微微晃动的水晶帘,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陷入枕中:父皇,是您来看我了吗?
“殿下魇着了?”春李撩起帘子见她满头的汗忙浣了温帕子为明欢擦洗,拿起一旁备好的新衣与夏桃一同服侍明欢换上。手脚麻利,生怕她着凉。
“我梦见父皇了。”
那梦境真切,父皇方才好像就坐在她的床边。身影朦胧拢着层金光看不大清楚,但她却莫名能清晰地看见他面上的担忧愁绪,听见他一声叹一声:“阿欢,你这般叫父皇如何能闭得上眼?我的小阿欢应当长命百岁才是。”
思及此处,明欢伤心抬手擦了把泪。她看着手中一片晶亮濡湿,想起父皇弥留之际。
那样高大的人已经瘦如枯柴,往常宽厚的大手甚至能看得见每一丝骨骼筋络。他气息奄奄,病得眼睛布了层白翳,却也能从一众低泣的嫔妃子女中找到她的身影。他朝她招了招手,枯瘦的大手从她面上虚拂过的粗糙触感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小阿欢莫哭,父皇最见不得你哭了。”
那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油尽灯枯临死之时,他只惦记她是否难过地哭红了眼睛。
威严的帝王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朕”。
明欢掩着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身子颤得像风雨里七零八落的花。
春李与夏桃看得心疼,湿了眼睛跪坐在床边劝慰:“殿下还在病中,这样哭仔细哭伤了身子。”
明欢抬眸,浸了水的眼珠澄澈干净。她透过朦胧泪水瞥见了桌上的药罐不由得想起梦中父皇的话。眼泪又是扑簌簌地落了一阵,明欢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抬手指了指药:“春李,我要喝药。”
话音一落,春李与夏桃两人对望一眼不禁喜上眉梢。
夏桃呈上药,春李就已准备好了果子蜜饯。
明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