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念念将疑惑问出声,一声爆喝忽地传来——
“念念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三殿下纠缠不休到底是何意?”
原来刑部侍郎将薛平之送出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瞧见哥哥平安无事,念念先前悬着的心倒是落了地。她不欲与赵远深有过多纠缠,快步走向薛平之,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哥哥,我们回去。”
可是赵远深挡在两人面前,他脸上怒意未消,眼睛看着薛平之,话却是对念念说的——
“婚约作罢一事,我不曾同意,所以也就不存在‘作罢’。”
这种理直气壮让人看了着实生气。
“殿下说没有作罢便是没有作罢吗?”薛平之冷笑一声,“倘若殿下心中当真在乎这桩亲事,又怎会在那日之后迟迟不肯登门拜访?”
身为皇子,却在成婚之日被当众悔婚,这其间的屈辱几乎让赵远深恨得咬牙切齿。
他几乎想头也不回就走,甚至想将当时所受屈辱百倍偿还于这兄妹两人身上。
可他知道,一旦失去定国侯府的支持,他所谓的“大业”就仿佛没有泥土的种子,再无生根发芽的机会。
更勿论长成参天大树。
赵远深强行将弥漫心头的屈辱感压下,稍稍别过脸,露出一副体贴又藏着淡淡忧伤的表情:“我只是想给念念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想清楚。”
可薛家兄妹二人早已不吃这套。
“念念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薛平之嗤笑一声。他因着念念所说的“梦境”中发生之事,再难以对赵远深有半丝好感。“如今想不明白的是三殿下。”
他盯着赵远深,目光如冬日寒风一般冰凉刺骨。“殿下对念念的示好不拒绝、不回避,不过是因为念念自幼便是陛下指定的太子妃。倘若念念没有‘凤仪’之名,殿下还会从一开始就接受她的示好吗?”
这话几乎将赵远深的自以为是的野心直白剥露于明面上,惹得他脸色愈发阴沉,仿佛下一刻就会暴怒。
念念前世与他夫妻多年,即便知晓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也被他阴沉沉的目光瞧得心底微微发颤。
然而薛平之却无所畏惧,他死死瞪着赵远深,“殿下既然做不到真心实意待念念好,就休想再利用念念先前对你的感情!”
赵远深阴沉的目光牢牢锁定念念,声音低沉缓慢,“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说着,忽地自嘲一笑,“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他像是无法自证清白的囚徒,只能用这样的笑容掩饰被误会后的寒心与凄凉。
倘若不是前世他狠心算计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只怕念念也会被他此刻展露的哀伤自嘲重新蛊惑。
她微微别过脸,不再看赵远深脸上的表情。“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雪花落入尚未结冰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这本该是她前世就看破的事实,却直到家破人亡之时,才真正看清楚。
而如今,她再不想将犯过一次的错误重演。
赵远深听了她的话,仿佛被重重一击,承受不住似的倒退一步。随后他脸上浮出苦笑,“若我当真有此意,早就该在第一次见到你时,便主动向你示好。”
这件事,念念曾在被废之后想了很久很久,可始终想不通答案。
按理,赵远深对皇位蓄谋已久,应该对念念的示好全盘接受,而不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
可后来念念突然明白,于她早已被注定的命运而言,赵远深是她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而她又何尝不是赵远深想掌控的东西?
赵远深越是对她若即若离,她便会越发想要靠近他、嫁给他。
而他再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的夺嫡之心,爱夫深切的念念自然会全心全意帮助他。
一想到前世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念念就忍不住发笑。
她笑得自嘲且懊悔,“殿下为何没有那样做,最清楚的人难道不是殿下吗?”
“我不清楚。”赵远深微微色变,却还是嘴硬的盯着念念,“你什么都不说,我如何清楚?”
事到如今,他仍然将所以问题都往念念身上引。
薛平之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忽然听得念念轻声问道:“三殿下,中秋那日的灯会好看吗?”
这次落到赵远深愣住了。
但他随即微微垂落目光,不与念念对视,“什么灯会?我并没有看过。”
“殿下看过的。”念念望着他,目光一错不错。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轻声吟道。
看着赵远深渐渐变白的脸色,她几乎笑出声来,前世的自己究竟有多眼瞎,才会看不出赵远深另有心上人?
“这是写在哪里的诗句,殿下不会不知晓吧?”
“你在哪里……哪里看到的?”一直以来都被小心翼翼遮掩的事情终究被发现、被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