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在屋里转一圈,出来看一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八点。
一屁股坐椅子上,没打算去做‘打开水、擦桌子’之类的事。
原主是个愣头青,这种事儿打来那天就没干过。
宁卫东也没想改变。
这时,门外一阵跺脚声,紧跟着“嘎吱”“咣当”进来一个人。
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披着军大衣大咧咧走进来。
“班长……”宁卫东招呼一声。
来人是他们这一班的班长许进山。
“呦~今儿来这么早!”许进山一笑,露出满口发黑的四环素牙,肩膀一耸把大衣往上颠了一下,从兜里摸出烟,给宁卫东一根:“今儿上午有点事儿,帮我盯着点儿……”
“放心吧您。”宁卫东笑呵呵接过烟,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许进山手里的烟盒。
竟是一盒牡丹!
以许进山的工资,抽牡丹明显不正常。
他是国营工人,但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十块钱。
一盒牡丹四毛九,许进山烟瘾不小,最少一天一包,一个月十五块,日子不过了啦!
明显收入与消费不匹配。
原主是榆木脑袋,根本不考虑这些。
许进山给他递过几回烟,还觉着这人还怪好的。
这时又进来一个人,是一个班儿的王勇。
王勇个头不高,见谁都是一副笑脸。
看见宁卫东愣了一下:“卫东今儿来这么早。”
说着就脱了大衣忙碌起来,先看看炉子里的煤球,拿火筷子捅咕两下,把火苗翻起来,便又拿起水壶,装一壶水,座在火上。
过几分钟,
八点整,厂区响起上班铃。
几乎同时,门卫室的窗户被敲了两下。
宁卫东隔着办公桌打开下面的小窗口,一名推着绿色二八大杠的邮递员塞进来一大包报纸,还有几封信件,然后话也不说,推车子就走。
厂子大门里,顺水泥路有一排阅报栏,更换阅报栏的报纸由门卫室负责。
这事一直是宁卫东的,也没特别的原因,就因为他个子高,不用踩板凳就能把报纸夹到阅报栏最上排的夹子上。
换完报纸,一天也没什么事,宁卫东一面整理记忆,一面跟王勇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儿。
许进山说上午有事儿,却一走就走一天,到下班也没见人。
宁卫东跟王勇也没大惊小怪,在出勤表上帮着签了名,等到下午四点,中班的来交接,俩人就可以走了。
宁卫东坐上公交车。
下午四点,车上没什么人。
找个位置坐下,人造革的座椅,坐上去冰凉。
宁卫东屁股蛄蛹一下,看着车窗外面,心里松一口气。
第一天上班,安安稳稳,无波无澜,这非常好。
……
从公交车上下来。
这时天已暗哑,头顶上飞过去几只“嘎嘎”叫的乌鸦。
顺阜成门内大街往西走,远远能看见白塔寺顶上的脚手架。
过了白塔寺,宁卫东打算走宫门口西岔往北,直接到宫门口胡同。
谁知刚到岔口,他忽然“咦”了一声。
只见马路南边,对着宫门口西岔停着一辆自卸卡车。
卡车旁是一台这个年代不多见的挖钩机,正在往卡车上装运建筑垃圾。
附近围着一大圈看热闹的老爷们儿,多大岁数的都有。
大冷天的,也真有瘾,一个个闻着挖钩机散出的柴油味儿看得起劲。
宁卫东原地驻足,隔着马路看向对面。
这一瞬,他脑中浮现出一些原主几年前的记忆。
随着这些记忆,宁卫东微微皱眉,却意外发现一个身影。
横穿马路,到看热闹的人群圈外,喊了一声“小磊”。
挤在人群中,穿着绿色棉袄,顶着毛线帽子的宁磊一回头:“三叔,您下班啦~”
“几点了,还不回家!”宁卫东到跟前。
这熊孩子也不怕他,只嘿嘿一笑。
宁卫东随口问道:“这干什么呢?”
宁磊只管看热闹,哪知道怎么回事。
但在场的自有人乐意搭茬儿,旁边一个抱着膀子的爷们儿道:“您不知道,听说一轻局要盖家属楼,这一大片十好几个院子都给拆了……”
宁卫东心中一凛,故作惊讶:“嚯~都拆了!这么大工程。”
话茬儿一挑起来,其他人也开始插嘴:“可不么~听说要盖大厦,带电梯的,比福绥境楼还高……”
宁卫东听着,心里不以为然,不知道这位从哪儿来的消息。
福绥境大楼是京城最早的高层住宅,60年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