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份了。她翻了几页,发现前面的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脍炙人口的儿歌,赵涟清早都教过她了。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叶阿姨回来了。她手里端着一只量杯,杯子里装了约莫四五十颗绿豆。另只手夹着一只小瓷盘,不知道做什么用。
看到小姑娘已经准备好,叶阿姨在右侧的电子琴后坐下,清了清嗓子。
“老赵说你有点基础,很好,我们今天就从《丁香花》开始学。”
“好。”
“可能有点难度,技巧我会教给你,剩下的所有时间你要不停地、不停地练习。”她晃了晃量杯中的黄豆,沙沙作响,“练一次,我往盘子里丢一颗,丢空了为止。”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沈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满满当当的量杯。这要练习到什么时候呀?中午估计是来不及回家吃午饭了!
叶阿姨再次强调了一遍,她沙哑的嗓音此时此刻和老巫婆没人和物别,听得沈念后背发毛:“学琴,熟能生巧。我不信天赋,我只信努力。这杯黄豆就是你今天的任务,必须完成它。”
说罢,她目光严厉地看了过来,小姑娘缩起脖子,忙不迭点点头。叶阿姨这才略作满意,开始讲起弹奏的技巧。
和赵涟清教她的儿童不同,这首歌似乎很难,两只手都要放在琴键上弹奏、配合。叶阿姨讲完后,给她弹了一遍作为示范。
她的手放到了琴键上,随即悦耳婉转的前奏徐徐响起,丝滑的宛若山涧中的涓涓细流。叶阿姨闭着眼睛,没有看那黑白琴键,手指却仿佛和他们早就熟稔无比,精准地落在正确的音符上。她沉浸其中,身上那些直来直往的凌厉线条也柔和起来,被音乐包裹着、柔化着,散发出温柔的光。
这首忧郁的歌带着酸酸涩涩的曲调,就这么飘进了小姑娘的耳朵里,让她的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听懂了吗?”
一曲终了,叶阿姨睁开眼睛,眼睛沉沉像经历了一场暴雨。
沈念的脑子里都是那些婉转哀伤的曲调,几乎把指法忘了个精光,但她直觉这句话万万不可说出口,只能点点头。
“那你弹给我听听。”叶阿姨冷不丁道。
“我、我还不熟练……”
“弹到哪里就是哪里。”
沈念内心哀嚎着,硬着头皮翻开曲谱,照着谱子开始弹奏起来。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弹出来的感觉,完全和叶阿姨不一样呢?她的音乐干巴巴的,像是长满了法令纹,没有触动的感觉,既不优美,也不成调,听起来一团糟。
果然,叶阿姨越听面色越差,很快便喊了声“停!”
小姑娘立刻触电般缩回手,像犯了错一样心虚地垂下小脑袋。
一室沉默,空气宛如凝固,令人几乎不敢大口呼吸。
“你之前听过这首歌吗?”
沈念老实道:“没有。”
得到答案,叶阿姨没有多说什么,奇怪地扭头看了眼窗外。
农历腊月的冬日,外面是被冻得硬邦邦的梧桐树,没有了碧绿的树叶,只剩干枯的树枝,在西北风中孤独地沉默着。
她沉静了几秒,手指又放到了琴键上。
“我把歌词唱出来,你仔细听,好好体会这首歌的感情。然后在练习的时候,将歌词和调子联想起来。”
她看向沈念,目光淡淡:“听懂了吗?”
小姑娘懵懵懂懂,点点头。
熟悉的、宛若清泉般的前奏又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叶阿姨张开口,沙哑的嗓音加入了这场忧郁的曲调。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注】
在沈念小姑娘的世界里,最起初的音乐,是妈妈睡觉前哼唱的摇篮曲,然后是幼儿园老师教的欢快儿歌。那种歌曲像是甜丝丝的糖果,吃起来让她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后来她偷偷看起了大人们的电视剧,里面的歌曲无非是爱恨情仇,纠缠不休。她很多时候看不懂词,只觉得曲调大起大落,唱歌的人好似在嘶吼,观众陪他一起做了个跌宕起伏的过山车。
但从来没有一首歌像这样,将生死别离赤裸裸地写在歌词里。
原来歌曲也会如此悲伤,也能直白地出现死亡,用轻轻淡淡的语气倾诉着一个生命的离去。
好悲伤的歌。
她想起了妈妈,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坟头,坟头上开满了丁香花。尽管她不知道丁香花长什么模样,是什么香味,但是莫名其妙的,那些淡紫色的花朵便和脑海里模糊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可惜妈妈化为一抔骨灰,洒进了波涛汹涌的印度洋里。
汪洋的大海容不开如此纤细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