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青。
这是个寓意极好的名字,起码对着生产“怀青”的造物者来说,它象征着连绵的青山和丰饶,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类赞颂感恩碧青色的麦田,于是将这个名字呈给了刚刚诞生的神子。
后来它更像是一种诅咒,除了盛放变得千疮百孔的自我之外毫无意义。
但此刻,怀青期待从陛下那张红润的嘴唇中听到他的名字。
很久之前,他就在“看”她了。
秦越偏头,躲过了即将触碰到脸颊的手指。青年的动作落空,从胸腔中再度发出让人不适的笑声,他的肺部被人贯穿,声音嘶哑宛如风箱,但他仍然在说话。
“陛下,你的脸上沾到了我的血。”
啧。
秦越的拇指揩去下巴上沾着的液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对待来历不明的人一向是给个痛快,杀掉了事。有时候想要撬开这些硬骨头的嘴是需要费一些功夫,但在秦越手中往往走不过三日便鬼叫连连求饶,御书房暗门下的监牢已经不知埋了多少人的尸骸了。
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他杀不掉。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按照常规流程。
她的眸色渐深。
杀不掉就只能关起来。放在哪里都不安全,要是侯爷知道了此人的消息,说不定还要抢过去。“不死”的确带着巨大的吸引力,哪怕与虎谋皮也要巴住浅薄的希望,有的是人争先恐后扑过来,或是杀了他,或是将炙手可热的权势和金钱捧到他脚边,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少年抽条般生长的身躯里盛放的是蓬勃的野心,秦越不屑于求仙问道,也不屑于跟怪物做交易求得长生,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从锦绣繁花中跌落,一头撞进枯朽的迟暮,也不明白历代帝王求之不得的长生象征着什么。
她比较幸运,出生在帝王之家,现在又是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就算踩着钢丝前行,也总比为饥寒困扰一生的平头百姓要好。若有朝一日她死了,也是成王败寇,不得不服。
怀青已经引起不小的风波。虽说死的是以下犯上的宫女,但里面还有个惠嫔。
惠嫔已死,但她的父亲于她还有用。
啊,真是越想越火大。
沾着血水的那只手拎起怀青的手腕,秦越露出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笑:“这里,卡入一枚锁铐刚刚好。”眼底燃着浓厚的杀意,浅金色的虹膜蒙上了一层不详的血光,虚伪的慈悲菩萨面被狠狠撕开,露出狰狞的真我。
“你喜欢金的,还是玉的?”
不管是金的还是玉的,在这双手上一定很好看。她也会安心许多。
安静蛰伏的怀青听到这句话,动了动手指,有那么一瞬,秦越从他眼中看到了刺骨寒凉的冷漠,她不觉加大了手里的力气。也许是她握的力气太大,怀青的手腕连同小臂都变得通红。
宽大的手掌宛如被折断翅膀的鸟,明明可以轻易发起更加凶猛的反攻,此刻落在她的掌心,带着可怜的易碎感。
“都可以,陛下。”
秦越更年少时养过一只狗。不是适合陪伴小孩的京巴,或者聪慧的灵缇,而是一条凶恶的藏獒。事件发生在生辰宴上,五皇子闯入冷宫,硬要将狗送给它。一条足足到她腰那么高的狗,流着口涎,目光凶恶,失去侍卫的约束便要冲上来撕咬她。
她和这狗僵持了数日。把狗关在狭小的笼中,不给饭吃。它一龇牙,秦越就用力敲笼子。等到十日后,这已经是条很听话的狗了。但这还是不行的,等她放出笼子那一刻,藏獒一改平时的乖顺,迅速暴起对她喉咙张开巨口。
还好秦越早有准备,一刀切掉了它的头。
怀青现在就是那只可怜的注定要被她杀掉的狗。
假惺惺地讨好,实际在窥伺她的喉咙,只要她露出一丝软弱,隐藏在嘴唇后的犬牙就会疯狂撕咬她的肉。柔弱美丽的皮囊之下是更加邪恶疯狂的杀意,秦越能嗅到他清淡如雪香味下的腐臭杀意。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积攒,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咬牙切齿的恨。
“你不像是这么听话的人。”秦越的指腹敲了敲他的手背:“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吗?不止是手,琵琶骨会被铁钩穿刺,你终身都会被困在一间狭窄的屋内……啊,忘了,这种威胁对你来说不管用。”
她陷入思考:“你到底要什么呢?权势于你无用,钱财也是唾手可得……”
他沉默着,眼睛追随着秦越的脸。
烛火爆出噼啪的响声,他轻轻地笑起来,“我想要的,只有陛下。”
火光在秦越瞳中轻轻摇曳。
令人窒息的静默。
她道:“好大的胆子。”
除此之外,她再也没说什么。
秦越单手用力,拔出了还插在怀青胸前的剑,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浓黑色的血水顺着被捅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往回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