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丝织坊内的织娘们便被叫到后院里候着,说是管事有话要吩咐,都得认真听着。
柳姒站在人群之中,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上头身量不高的贾管事正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位谢少卿可是上京城来的大官,是圣人的女婿,镇国公主的驸马,一定怠慢不得。今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出了差错,冲撞了贵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听了半晌,无非就是说大理寺的少卿要来他们这丝织坊查案,务必得配合好了。
明明几句话就能结束,贾管事却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唾沫横飞,中途水都不见喝一口,仍是精神十足。
下头听的人都累了,他还没有要停的势头,当真是令柳姒佩服。
终于从卯时讲到辰时过,贾管事才大发慈悲放她们去吃早饭。
柳姒随着织娘们一道去膳房,途中一群人谈论个不停。
无非是问这个谢少卿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长得如何,身份又有多尊贵。
其中一个叫陈芳的织娘道:“听说那位谢少卿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就是性情冷淡了些,不怎么爱说话。”
另一少女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她,好奇问:“长得像神仙,那得多好看啊!诶,芳娘,你见过吗?”
陈芳摆摆手:“我哪儿能见到这样的人物,是我二兄他在天禄驿站做活,他同我说的。”
接着她转头问沉默不言的柳姒:“湖娘,你听说过那位谢少卿吗?”
柳姒神色自若地摇头:“没听说过。”
另一少女道:“想知道长什么样还不简单,等下午人来了,不就晓得是不是跟神仙一样了。”
“也对,还是走快些吧,我都快饿死了。”
几人笑着加快步子,剩下陈芳与柳姒落在后头。
陈芳见柳姒自听见谢少卿要来后就面色有异,问道:“湖娘,你怎么了?”
柳姒回过神来解释:“今日起得早,还有些困。”
陈芳听罢附和:“贾管事向来话多,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而后她自然地牵住柳姒的手:“咱们也走快些,要不然你最爱吃的炸藕合就没了。”
这丝织坊累是累些,但好在这些织娘好相处,每日的饮食也都算不错,特别是后厨的一道炸藕合,可谓是柳姒心头最爱。
听陈芳说走慢了藕合就没了,她面色一变,急忙加快脚步:“那确实得走快些!”
柳姒运气好,最终还是抢到几块藕合。吃过早饭后,就又去织室开始学习,直练到午正,周淑才命她们回去休息。
回去之前周淑吩咐她们下午一定要穿着整齐,不可出差错。
将近申时,日头毒辣。
彼时柳姒已经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时辰,她向来怕热,心中不由抱怨。
这谢竹君为何不上午来,偏要下午来;既下午来,为何又不早些来,害她们在院子里等候了许久。
穿戴整齐的贾管事则坐在檐廊下,悠闲地扇风。
与她们这些快要晒成人干的织娘们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到申正,那位要来丝织坊查案的谢少卿才缓缓出现。
他一身烟藕色夏衫,头戴透色纱巾,腰系绦带,脚踩薄靴,看起来很是清爽。
贾管事一脸谄媚地领着织娘们对谢晏行礼。
“见过谢少卿,少卿万安。”
那位神情冷淡,高不可攀的谢少卿扫过贾管事身后晒得苦哈哈的织娘们,转首看了眼身后的谢三。
谢三会意,同贾管事道:“我家郎君来此是为查案,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消寻个凉爽之所让织娘们待着就行。”
丝织坊中织娘上百个,真要一一看过,得费些时候。
如今正值夏日,日头猛烈,让她们站在太阳底下晒,那不得给人晒出事了。
贾管事闻言,忙点头道:“是是是,是小人思虑不周。”
说着就让织娘们回各自的机室去候着。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谢少卿开了口,他指着一个头戴粉蓝色春蝶簪子的织娘,声音清如碎玉。
“她们是哪个织室的?”
贾管事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而后回答道:“回少卿,她们是前几日新来的织娘,如今在立织机室里头。”
谢晏收回手:“那就从她们开始吧。”
“是。”贾管事打量着他的神情,“小人一早便在阁中备了茶点,就等少卿赏脸。”
谢晏淡声:“走吧。”
等贾管事引着谢晏一行人离开,柳姒方才松了口气。
方才谢晏指着她时,她心跳都慢了半拍,险些以为自己的人皮面皮出了问题,被他认了出来。
等他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走过,柳姒方觉得那不过是个巧合。
她换个身份无非是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