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君立刻禀告:
“那日属下代您和陈琏见了面以后,一开始他还装疯卖傻,只说自己和崔衡是点头之交。即便下官将他偷偷前往大理寺的事情捅出来,他也还是嘴硬。”
昀笙曾经告诉谢砚之,去见崔衡最后一面的那天晚上,她见到另一个人也来到了大理寺。
之后在兴庆宫的某一天,陈琏拜见皇帝的时候,昀笙躲在屏风后面,看到了这位陈御史的脸。
虽然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的确正是她儿时,在自己爹的屋子里见过的那个人,身形也和大理寺那晚的人符合。
谢砚之的人,从昀笙给出的“丛山”这个名字入手,挖出了陈琏的秘密。
二十年前的时候,梁京城里还没有陈琏,倒是有个陈丛山。
他不是什么朝臣,也不是什么名士,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曾经做过当年太子东宫的门生。
先帝有十一子,无论之后几王争得怎样头破血流,但从始至终被立为太子的,都只有先皇后所出的三皇子——端华太子一人。
先太子其人礼贤下士,颇有古风,东宫中也请了许多有识之士。陈丛山便是其中之一,还曾经为旱灾之事进言,被端华太子褒奖。
但总的来说,他也不过是东宫诸多门生中十分不起眼的一员,别说心腹了,只怕名号都排不了。
后来,皇长子野心勃勃,谋害了端华太子,先帝也因为众王之乱而重病。东宫的许多人便在那之后被遣散了。有的继续科举致仕,有的投奔了其他皇子,有的则像陈丛山一样,消失于人海之中。
这个本名除了和东宫有点微不足道的联系,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因此,在徐慎君和陈琏的这一次会面中,即便被他叫破了这个本名,陈御史也还是不动声色。
“下官区区谏官,竟然劳累贵人查了这么多。只可惜,下官不过是因为生了一场病,请人算卦,换了个更吉利的名字罢了。这位大人总不会只是想和陈某交流一下取名之道吧?”
直到徐慎君透露出了崔衡密信里的一点东西,陈琏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背后,到底是谁?”
“陈大人,我家主人是抱着善意而来,这您绝对可以放心。否则这些东西,恐怕已经到了萧家手里,而陈大人现在也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和小民喝酒了。”
陈琏目光低沉,死死盯着他,俄而放声冷笑:“你家主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些?”
徐慎君在桌子上,用酒水划下了一个“崔”字。
“那一位走得冤屈,我家主子也无时无刻不想为他平冤。”徐慎君叹了口气,“陈大人,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您不想吗?”
……
那一天分别之后,陈琏的表情比来时更加明快了。
“侯爷,这是陈琏给出的诚意,但是他说,他也想看看侯爷的诚意。”
总不可能,他们说会为崔衡平冤,陈琏就真得信了。
陈琏交给徐慎君的,是一张文契,上面记载了这些年来户部给北定军的拨款,有谢砚之执掌北定军之前的,也有之后的。
“虽然师父从前便告诉我,户部水深,可没想到能深成这样。”谢砚之只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将手掌攥紧。
这么多年以来,户部拨款明面上是一本账,出来又是一本账。而粮草和银子从京城出发,经过迢迢万里,再到北疆,又成了另一个数。
也不知道喂肥了萧党多少蠹虫。
“告诉陈琏,本侯会让他看到诚意。”
饶青撕开了萧党的口子,也是时候乘胜追击。
谢砚之和徐慎君几乎密谈到了深夜。
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才预备歇息。
明天是祖父的生辰,他作为谢家子,总是得出面的。
岂料,谢砚之刚叫人送来热水,打算好生沐浴,用热汤洗去一身的疲惫,便见那送胰子的侍女,没有退出去。
一道莺啼燕啭似的声音,响在了谢砚之的耳边。
“侯爷……奴婢为您揉捏。”
柔若无骨的手,落在了青年裸露的肩膀上,含羞带怯。
“……”
下一瞬,水波飞溅,谢砚之的手猛然攥紧了对方的腕子。
他凝视着这个侍女,似笑非笑。
“侯、侯爷爷……”侍女被他的眼神吓得磕巴了一下。
“怎么还加辈分了?本侯没有那么老。”谢砚之歪了歪头,“是谁让你进来的?”
见他好像没有真得生气,侍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柔声道:“是二夫人,派奴婢来……来伺候侯爷,为侯爷……解乏……”
说到“解乏”两个字的时候,她羞红了脸。
这侍女生得妩媚袅娜,雪肤乌发。身上的衣服也不同于一般的奴婢,不仅料子好,样式也是另外裁剪的,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