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冬州的气温却要远较京师宜人的多了。
可惜,在前线那焦灼的战事面前,却没有任何人,是有心思去享受这份夏日里面难得的清爽的。
“詹姐姐——”
詹敏真身上的衣裳,像她这个人一样,似是这个季节里面,开的最绚烂的绣球花,鲜活耀眼到了极致,在这样生死关头的时候,愈发令人不忍去看。
崔瑜转过了头道:“我答应你,若非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踏出这大雍的关隘半步,可若是那西戎人的兵马,当真踏破了这座城池,你会逃吗?”
若是西戎人的兵马,当真踏破了这座城池……
詹敏真打帘的手微微一僵。
家园故土遍燃狼烟,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可却也是前线的战事发生巨变之后,她不得不去思考的事情。
会逃吗?
怎么可能呢。
她虽然身为女子,做不了什么投身军营,疆场拼杀的将军,可却也绝对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鼠辈。
冬州便是她的家,若是连家都没了,那即便是仓皇逃脱,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又能够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冬州对于中原腹地来说,那便是大雍的天险,若是冬州沦陷,那于国朝来说,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地方,还能够称得上一句安全呢。
难道要她像丧家之犬似的,自此对西戎贼兵闻风色变,日后甫一听到了西戎人的号角,便从一个地方,逃去另外一个地方度日吗?
她绝不!
“好,我不劝你了,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詹敏真定了定神,认认真真的道。
“只要冬州不破,便都不可轻言一己之生死,崔瑜——”
詹敏真道:“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看到西戎贼兵大败的那一天。”
“好,”崔瑜转过头,抬手与她击掌为誓。
分别半年有余的闺中密友,之前对坐在花窗前的时候,叙的还是女儿家之间的趣事儿,如今久别重逢,却是因着战事危机,连再次相聚的喜悦也不得见了。
若是要因着这样的缘由而重聚冬州,詹敏真宁愿她们两地相隔,各自安好。
可是这战事,又岂会是因着谁人的心愿而改变的。
冬州城内,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在为着与西戎的战事而忙碌着。
崔瑜虽然到了冬州,可仍旧是难能见到父亲一面。
身为冬州卫都司衙门的最高将领,即便是儿子失踪,生死难料,四老爷也不得不将满腔的焦虑和担忧死死的压在心底深处,全神贯注的与其他将领们商讨应对西戎贼兵的作战计划。
四太太和崔瑜,也与冬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内眷们一起,忙活着安置伤兵,安抚百姓,施粮布药之类的事情。
日子忙碌起来,反倒是较身在京师的时候,眼巴巴的为着冬州的事情着急要好受一些。
这样忙碌的日子持续了三日,詹大人遣去盯梢的衙役那边也终于有了发现。
“回崔姑娘和大姑娘的话,大人差小的来禀报二位姑娘,”詹府的管事急匆匆的赶过来,跑出了满额头的汗。
他行了个礼,便喘着粗气道:“多亏姑娘们想的周到,大人遣了人盯了这几日,竟然是真的抓到那不安好心的贼人了。”
想起那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药粉,甫一洒进水里面,便黑了整根银针的模样,管事心里面便气的恨不能活刮了那几个卑鄙小人。
如今国难当头,这几个人,不说为了朝廷尽忠便也罢了,竟然还为了那么点子蝇头小利,便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哪儿边的人了,竟然是连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肯做。
若是真的让他们得了逞,只怕是这附近的人,不出今日,便全部都可以排着队去给阎王爷磕头了。
那起子吃里扒外的小人怎么也不想想,若是大雍都没了,他们对那西戎贼人还能够有什么用处。
到了那个时候,那西戎贼人还能够留着他们,继续给他们银子花?
想的倒是美。
那外族人建的朝廷才亡了多少时候,这些个卑鄙小人,便不记得自家的祖宗,在那外族人的手下讨生活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了吗?
呸!
真是白瞎了朝廷白白发给他们的粮食了,连他们大人,都将自己府里面的粮食捐出来不少呢。
那管事忍着心里面的恼恨,继续回禀道:“那些个贼人,果然都是些软骨头的货色,甫一被衙役们抓到,板子且还没赏呢,便争先恐后的招认了。”
“说是一个多月前,他们打猎的时候,碰上了个西戎长相的人,给了他们那包药粉还有十两银子,让他们收到讯号之后,便寻个机会,将那药粉洒进城内的水井里面,还说是事成之后,便封他们做西戎的大官。”
嘿,那几个龟孙子,还当真信了那个西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