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远远看到她奶抖鸡冠子,对两个弟弟耳提面命:“这几天别当大馋小子,听到没?”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啦。”徐冬生抱着脑袋,嗷嗷的。
“少不当回事。”徐来一眼看穿他们俩的心不在焉,立刻摆出一副“招娣”的架势,语重心长,“你们大姐我叫什么?徐来儿!你们俩都是我带来的,我能害你们?”
兄弟俩:“……”无法反驳。
虽然每次大姐说这话,他们都感觉怪怪的,但看到大姐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们就不由得信服了。
本来的事,大姐多好的人啊,还念过小学,在队里怎么都算有文化的人,能给他们俩苦吃?必不可能!
徐夏生赶紧把徐冬生嘴里嚼着的草杆子拽了,小脸蛋写满认真:“姐,我肯定替你看着冬生。”
徐冬生:“……”咋了,就他是危险分子哦。
“我、我掏鸟蛋去了——不偷吃,带回来!”徐冬生小小年纪,突然立志要做一个高尚的人。
徐来还记得,他们掏鸟蛋是去村尾巴那片林子里,冲撞不到从村口回来的徐三富夫妇。而且掏鸟蛋吃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怎么想都不算占了小婶的便宜,天老爷如果讲理就不该生气。
“姐,我陪冬生去。”徐夏生说道。
徐来敷衍地点了点头:“当心一些,别叫鸟啄了眼。”
两个弟弟顿时欢呼一声跑走了,风里还传来他们快乐的声音。
“我才不怕小鸟,我是树上的大王!”
徐来迎着日色眯了眯眼。这就是她的小弟徐冬生,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吃点好的以及什么时候才能过十岁。
上辈子,他被老母鸡啄了一口,眼角到脸颊上留下一块疤,长得就像个鸡蛋,鸡蛋疤随着他的岁数越长越大。
众人都晓得他做了什么事,一见到他就发出快活的笑声,问道:“冬生,今天偷你小婶鸡蛋没?”
鸡蛋疤一直陪着他进监狱。
重生后,徐来总是想着要改变、改变,但到底能不能改变成功,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成功了。上辈子,她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支个摊子卖煎饼,都会临门一脚发生差错,遭受失败。
外头还传她克夫呢,徐来不服,她有时想一想,都觉得是孟寻州克妻,把她给瘟了!
毕竟她小时候的运气可没那么差劲。
而现在,徐来站在天光下,突然就顿悟了,她眼下才十五岁,怎么不算小时候,她分明还是个孩子呢!
十五岁,正是奋斗的时候。
天天背着个竹筐挖野菜不行啊,只能躲两天闲,迟早还是要下田挣工分,过着兜里没钱肚里不饱的老日子,这不是改变。
徐来的目光穿过纵横的田埂、漠漠的水田、粼粼的大塘,落到了村口另一边的两间破落砖瓦房上。
这是队里的小学,她前些年还在这里混了个小学学历呢。这两年走了个老知青也荒废了,像徐夏生徐冬生只能在队里乱糟糟地玩耍。
大领导说过,知识改变命运。
她徐来的命运不如意,看来还是书读得太少了!
“铛铛铛——”
记分员拎着锣,绕着田,狠狠地敲打了几下,通知社员们下工了。
装模作样忙了一天的李红英立马提溜着农具爬上田埂,忙不迭地往家跑,不忘招呼:“来儿把你爸喊着,回家吃饭了!”
徐大荣哪里还用人喊,早就手脚并用从割猪草的山坡上滚下来了,笑呵呵道:“来儿,赶紧的,跟上你妈!”
徐来汗颜。她就是光荣的徐大荣同志和老实的李红英同志恩爱的一环,是吧?
瞧见他们一家紧急撤退的样子,大伙儿直咂嘴。
“英子啊,你急的哟,不晓得的人看了,还以为你们几口子不热爱劳动呢!”爬了好一会儿,老胳膊老腿还没挪上田埂的隔壁孙老头看不惯李红英的速度,憋不住阴阳。
“我是急了,我急得要命!”李红英匆忙回头,大声说道,“今个咱家三富和他的城里媳妇要回来啦!你们晓得的,他们小俩口自打结婚就没回过咱们队里,今个是头一回,可不得回去好好烧饭给他们吃。”
徐大荣左右看着乡亲:“我妈说了,我和英子是当老大的,命里要伺候三富两口子,必须抓紧时间回去呢。”
原来如此!
众人的啧啧声更大了,只是这回都是冲着徐老太的。
“大荣啊英子啊,你赶紧回去做事吧,你们妈年轻时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孙老头都心疼这两口子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和徐老太斗争的往事了,哎哟简直扎心。
徐来紧紧地跟着她妈往回跑呢。
一个侧目,就瞧见她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歪嘴一笑。
徐来:“……”他们一家看起来真的很坏,怎么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