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头突然有些伤感,他用这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嗓音,喃喃道:“殿下,若是袁某真心想要对付你,殿下早就死了千把回了,哪里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殿下以为我能够站到这个位置只是光靠运气?只要我愿意,日后的成就,就算是超过李甫,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这几年我厌倦了,觉得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也很舒服,坐久了也就不奢求更多了。你我这场对弈,我
会输,只是因为我不想对不起陛下,因此殿下若是在我死后对我的家人有动作……哼哼,殿下不妨尽管试试!”
在这个润物细无声的屋檐下,面对袁焕山的威胁赵牧没来由有些脊背发凉,他绝对不会怀疑这个人的手段,更不会认为老人是在危言耸听。
直到现在,赵牧才发觉自己与这些老家伙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这些个已经在官场浸泡了几十年,接近大智若妖程度的老人们,特别是凭借着自己走上高位的官员,有几个善茬?有几个手段干净的?
赵牧现在唯一担忧的,则是刚刚袁山涣所说的那句“自有安排。”
对李甫的“自有安排”,不就是对自己的威胁吗?
“请殿下不要在优柔寡断,现在做出决定吧!我儿子所犯下的罪状全部算在我头上,依法处理即可!”袁山涣催促道。
“不!爹!您不能丢下我和娘亲!这些本就是我自己该承担的!不需要您来多管闲事!”袁抚刚想冲过来,便被大理寺执事一把给架住。
赵牧望着这个老人半响,片刻后冷声开口道:“袁抚所犯一切罪责,都是受其父亲指示,现已查明,由其父袁山涣承担其子袁抚所犯的一切罪状,即可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是!”
赵牧话音刚落,七八名大理寺执事便带上铁链,走上前来将这个当朝一部尚书牢牢给锁住!
“不!爹!”袁抚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只能一遍遍嘶吼着。
赵牧接着厉声道:“其子袁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免去太府寺大司农一职,将其贬为庶民,全家发配流州,世世代代不得为官!”
袁山涣终于似解脱般,哈哈大笑起来,“上天待我袁山涣不薄,哈哈哈不薄!我这一辈子跌宕
起伏发,吃过苦享过福!到头来还能保全家人性命,这辈子值了!”
“值了!”
袁焕山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大理寺的执事押入了死牢。
其子袁抚在追逐的过程中摔倒在地,随后一直由院内爬到院外,直到指甲被掀翻,血渍形成一长条血线,被冲散在雨中,也没有追上自己的父亲。
这场雨中,并么有太浓郁的血腥气。
本以为今日会是一个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的夜晚,没想到却以此种方式收场。
袁抚双眼无神的呆坐在院门口,口中一直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院外的三千府兵也随着袁山涣的被押入狱,而撤走。
就连赵牧都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这么大一块硬骨头就这样被自己啃下了?
他望着那个坐在门口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年轻人,嗤笑道:“天底下……果然唯有情字最杀人!唯有义字最弄人!唯有忠字最磨人!”
袁家自三十年前在京城飞速崛起,崛起的快,落败的也快,时光不可追复,天道无常,三十年的风光,就足以见证一个家族的兴亡衰替。
以时光为刻度,那么殿下国家的兴亡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不可一世,称霸中原多年的齐国,现在如何了?
不过是厚重城墙下的一抔黄土。
而现今一统中原的大周,未来又该如何?
不可猜测。
直道是无常二字矣。
解决完一切之后,赵牧要了一把油纸伞,踏上了回宫的路。
还得回去吃上柳白韵准备的晚膳呢。
赵牧脱掉湿润的蟒袍,里面是干燥的青衫,就这样一个青衫年轻人,独自走在并不宽阔的巷弄里。
水越来愈大,水渠中的流水哗哗作响。
赵牧脚步逐渐放慢,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