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旁每间隔一段路,都会摆放着一张低矮的石凳,以供散步在这里的行人休息,只是半隐在生长肆意的灌木丛后,鲜少有人注意到。
季凇一向不喜嘈杂闷热的环境,拥堵的操场看台仿佛是各种声音的大杂烩,浑浊的热气和各色的眼光随处弥漫,他便和班主任打了招呼,背着包兀自走到了这儿。
头顶一片片欢畅的绿叶沐浴着阳光,在微风下摇曳生姿,再往里走两步,径旁条条垂下的藤蔓参差交叠,开辟出一块静谧的天地,一张石凳在里面若隐若现。
他于是就地取材,以书为枕,闭目躺在这长而平整的石凳上小憩。
附近偶有人声传来,也不打紧,只当是路人经过,可突然心念一动,目光瞥见一抹身影。
——
陆子恒两人迎面而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和落叶疯狂飞舞,陆子恒转过身的第一眼,季凇正于这场风沙舞动中抬眸,笑着从凳子上坐起,露出半个身子。
他俩一个气定神闲,一个狼狈不堪。
梁佳燕跟着陆子恒缓缓停下,撑着腰大口吸气,这才发现错落的低矮灌木后出来个人。
眼前这个男生是个生面孔,但脸庞甚是俊朗,天生的眉目深邃,他的气质光华内敛,不同于任何人,是过目不忘的类型。
咦?这样的男同学在校园里行走该是引人注目才对,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巧,真是一点也不巧!”
陆子恒的气息平复了些,忍着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罪魁祸首”,没好气地嘟囔道。
她的声音明显不悦,季凇收了笑,问出疑惑:“怎么了?”
这不是陆子恒平日里开玩笑的语气,他敏锐地感受到,她的一部分情绪是因为在这里碰见了自己。
看着季凇认真的神情,陆子恒不由得生出懊悔,真是口无遮拦,就算方才的事再怎么离谱,也不应该对着他发泄。
她顿了顿,斟酌措辞:“抱歉,心情有点差,语气冲了些。”
腹中的疼痛感愈发剧烈,犹如刀绞。
季凇看着她,温和道:“你脸色有点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不如让你朋友扶着过来先歇一歇?”
神经末梢一阵抽搐袭来,陆子恒疼得发晕,握着梁佳燕的手。
始终沉浸在美色中的梁佳燕突然被点到,受宠若惊,这帅哥是怎么跟陆子恒认识的,还能注意到她。
她心知陆子恒不舒服是与过度跑动引起的生理痛有关,忙不迭颔首,同意季凇的提议。
但转念一想觉着不对,又摇起头来:“还是换个地方歇吧,她们追来就走不掉了。”
言罢,便来搀扶陆子恒。
“走不掉?”季凇瞬间严肃道:“你们刚才跑过来是因为有人追在后面?”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们在练习赛跑吧!”梁佳燕抱怨道,“说起来都怪那个季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凇眸光错愕,想开口追问。
“换只手。”陆子恒对着梁佳燕虚弱的出声,止住了她的絮叨,又扭头望向季凇,解释道:“都是瞎说的,和你没关系。”
后面的这句话很轻,没被梁佳燕听见。
她的面色做不得假,肉眼可见地从跑步后的赤红转为血色全无得苍白。
梁佳燕一时忘了吐槽,忙依言换另一侧搀扶,但为了让陆子恒走地更省力,便将她大半个身子都伏在自己的背上。
“别逞强,将她交给我吧。”季凇背起书包,转眼间从灌木后迈出长腿,坚实的臂膀一伸,便利落地从梁佳燕手中轻柔接过陆子恒,“我带她去医务室。”
梁佳燕还没来得及反应,愣在原地,季凇的身躯修长挺拔,虽看着瘦削,抱起人来却毫不费劲。
陆子恒也没料到,一时鼻尖抵在他的胸前,男生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随着心跳的节拍也同时侵入她的嗅觉。
她闭上眼,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味道,既像在云朵里飘浮的晴朗,又像在深海中激荡的旷远,无法控制地沉溺其中。
但这样的自己,令她感到陌生,她对季凇的好感永远不会上升到多余的脆弱和无条件的依赖里,因为一旦习惯了怀抱,就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取暖。
陆子恒听觉灵敏,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冉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动了动,望着季凇道:“我已经好多了,先放我下来吧。”
也许是短暂地卸下了戒备,她的身体状态竟感觉恢复了不少,除去仍有着发晕,至少能够站稳身体了。
后面来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梁佳燕也听见了。
“我们还继续走吗?”她蹙紧双眉,“她们也太锲而不舍了,不过是误会一场,难道还想对你严刑逼供,拷问细节嘛?”
她和季凇各站在陆子恒两边,尽管陆子恒再三表示不用搀扶,但两人仍是如左右护法一般架着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