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老太太出来，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老太太才过来找顾盼，眼圈有些发红，明显是流过泪的样子，顾盼给老太太倒了杯水，老太太捧着喝了两口，情绪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顾医生，你方便吗？你要方便，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顾盼虽然诧异，还是同意了，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挂好，才和老太太一起往外走。
疗养院的环境好，空气质量也不错，没有城市中的那种烦热，因为还不是太晚，路上不时有人经过，顾盼虽然不常出来走，但是附近的环境，也已经比较熟悉了，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盼带着她往更安静的湖心亭走去，那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人有一种惬意的舒适感。
亭里没有人，里面除了四面有当成栏杆的条凳，中间还有张石桌，周围有几个石凳，顾盼让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看着周围的风景感叹了一声。
“这里，好似世外桃园一般，没有世俗的纷争与喧嚣，也没有那些污浊与难堪。”
顾盼不言，她知道这是老太太的开场白，她在老人对面的石凳上落坐，看着湖周做成装饰也顺便照明的彩灯
，心里明白，这个老太太能如此说话，看来是个有素质也有文化的人，想必，也会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低，但吐字很清晰，听起来有另一种特别的韵味。
“我家是有成份的，在那个年代，想嫁个合适的人家，比较困难，后来，终于有人给我介绍了他，我们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结婚了两年，就有了我大儿子，后来又生了二儿子和最小的女儿。那些年，工资不高，我在学校教书，生活很是清苦，因为父母辈孩子多，年纪也大，所以，我只能自己带孩子，实在带不过来了，只能给我妈送去，我们两个那点儿工资，除了养孩子，还要养双方父母，所以……”
老太太有些哽咽，停了好久，顾盼也不打扰她，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坐着，看着湖边的霓虹灯，整个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突然发现，他出轨了，出轨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从那以后，他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少，我那点儿工资，甚至有时候啥都不干，连吃饭都是不够的。我记得，有一天，我大儿子回来哭着说，妈妈，我看到
爸爸买的油条和烧饼，我放学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他，可是他看了看我，却不让我吃，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把油条和肯烧饼拿回来了，我饿，我想吃！那一刻，我特别恨……”
老太太说得很慢，声音带着点儿压抑的痛苦，顾盼被她带有感染力的声音，带到了故事力，突然觉得有些冷，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听起来像是故事的事，真实的在某一个角落上演着。
“原本是为了孩子，为了家，我忍着，那时候，离婚是会被人嘲笑的，我没想过离婚，我只想孩子有个家，有个父母双全的家，不像现在一样，通讯发达，那时没有电话，家里有几个孩子，我也不能出去找，我只能先哄着孩子们入睡，我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儿，他才回来，我拉着他到无人的大街上，大吵一架，为了孩子们，我忍受着他带给我的一切耻辱，他在粮站上班，我们原来，还能优先买些米，可后来，他不回家了，孩子们问我，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了，我竟然无言以对，我不敢开口告诉他们，我怕他们受人嘲笑，我怕啊……”
老太太没有流泪，也没有哭，但顾盼却能感受
到，她从心底里慢慢弥漫而出的那种无可比拟的悲伤。
“后来，儿子的同学知道了他的父亲，住到别人家里，经常有人欺负他，有人嘲笑他们没有爹，没有父亲，我找到他，希望他能回到这个家来，我可以不要他，可孩子们，需要一个父亲，他却说……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更需要他。”
老太太顿了顿，才又道：“呵……他们需要他啊，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他，那年，我的大儿子九岁，我最小的女儿，才三岁，他们失去了父亲，至少，在我心里是如此，我告诉我的孩子们，我可以把他们好好养大，我可以把他们缺失的那份父爱，弥补给他们。”
顾盼压抑的不行，那种从心底里弥漫而出的冷，真的让人绝望而无助。
“后来，我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为了给孩子们挣来养家糊口的钱，我偷着在晚上卖过水饺，捡过废纸，还去扛过包，我尽我可能，我力所能及的，给他们提供，我所能为他们做的一切，可，我还是会看到孩子们背着我哭泣，我知道，我还是代替不了父亲在他们心中的位置，那一刻，我特别的无助，如果不是为
了孩子们，我甚至想去死！”
夜凉如水，顾盼看着湖面倒映着的灯光，突然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从没想到，陈玉成被放弃的背后，还有这么悲伤的一个故事。
“我就这样，凭着我的一腔孤勇，把孩子们养大了，后来，孩子们娶妻生子，他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四十年的一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