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舍此刻是大门敞开的,但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谢筠撩开衣袍率先走了进去,林平安很快便也紧随着进了屋。
房舍内的陈设亦是十分的简朴,却又不失雅致,大抵与谢筠在巴陵镇所拥有的那一处别院相差无几。
此刻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已是彻底的染红了湖面,不时有蜻蜓飞过,立在睡莲之上,逗留片刻才又飞走。此情此景,令林平安甚至心生了一种欲要隐居在此的冲动。
谢筠果真是极会享受的,每一处住所都格外的精致。
林平安望着窗外的景致,情不自禁的皱了皱一双柳眉。
此时此刻,她本该回到了林府好生休息了才是,林府家甚严,天色一晚,女儿家就不得在外多做逗留了,若是被林德沉发现的话,绝非是一件小事。但谢筠的神态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她此刻如何也做不到弃之不顾。
好在她记得很清楚,今日林德沉要去沈家去赴宴,为了令沈家安心,甚至将沈氏与林梦双也都一并带去了,故此,她倒还有些琐碎的时间能够陪一陪谢筠。
若是放在从前的话,她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冒险的举动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谢筠此刻需要她。
“你知道柳如丝是怎么死的吗?”谢筠坐定之后,便径自从桌子上取了一坛桃花酿,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而后又娴熟的自一旁取过了一只茶壶,给林平安倒了一杯清泉。
林平安小抿了一口,清泉入口,滋味甘甜无比,即便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他还不忘了要为她着想,就光是冲着这一点,林平安的心里便是动容的。
“她是如何死的?”林平安关切的问。
谢筠将杯子里的桃花酿一饮而尽,声音低沉的道:“她是被万虫噬咬而死的。”
谢筠接到了柳如丝的尸体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那个明媚似玉、白璧无瑕的她身上布满了千疮百孔,这千疮百孔之中还流淌着浓浓的黑血,死状十分的凄惨可怜。
大抵谁也不会料到如花似玉的名妓柳如丝,最后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柳如丝生平最是爱美,这样的死法对于她来说定然非常痛苦。
说起这一句话的时候,谢筠不忍心的闭上了双眸,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林平安有些感慨,交缠着的手心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这种手段何其熟悉……
“是慕容锦下的手?”林平安凝眉问。
谢筠沉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从衣襟里取出了一块牌子:“直至死的时候,她的手中还握着我的令牌……尸体是不离运回来的,据不离说,慕容锦的人见她双拳紧握,本想撬出她的手看一看到底藏了什么证据,然而没有人能够撬开她的拳头,直到……”
“直到尸体运回到了青楼,被你撬开?”林平安轻声问道。
谢筠闭着眼,又是轻轻颔首。
其实他甚至都没有去撬,只是轻轻的握住了柳如丝的手,这令牌就从她的掌心里脱落了下来。
倘若是这块令牌被慕容锦的人所发现的话,那么他与慕容珏还有林平安或许都将陷入危险之中,是柳如丝誓死捍卫了他们。
若说情之一字的话,谢筠对于柳如丝倒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无非是一个来往较为亲密的下手罢了。难过是有的,却不至于消极至此。
他只是没有想到,柳如丝对他竟会这般的忠心。
林平安眸光闪烁,凝视着这般痛苦的谢筠,终是忍不住轻叹道:“她喜欢你,她一直爱慕着你。”
谢筠微微有些讶异,闻言,抬眸看向了林平安。
林平安摩挲着手中触感温凉的汉白玉杯,郑重的道:“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柳如丝每每看向你的时候,眼神都是格外的温柔。”
虽然她这样说可能会令谢筠越发的难过,可是林平安觉得,必须要将柳如丝的这一份心意传达给谢筠。
否则,她岂不是白白的死了么?
谢筠的眼底的确有着一瞬间的波动,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一片死寂的平静,他仿佛是完全没有听见林平安的这一句话似的,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林平安见他刻意不谈,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爱情之中最要不得的便是一厢情愿、独来独往。或许柳如丝便是早就知道了谢筠的心意,所以才一直没有将这句话给说出口吧。
夕阳西下,星斗与月儿逐渐的挂上了天幕。
郊外的星空似乎格外的璀璨。
漫天的星辰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宛若是王母掉落了一地的珍珠项链。
对于眼前的美景,谢筠却是丝毫也不为所动,他停歇了片刻后,又咬牙切齿的道:“我最担心的是,慕容锦这个贼子……总有一日会把手伸向你的。”
林平安眉头微皱,原来他这几日这么消沉,与自己也有一些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