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嫣颤了颤肩,微阖了眼。
曾经在燕王府孤影寂然,自己那般企盼能有一个孩子。如今终是了了心愿,又怎能轻易舍了这条生命呢?
终究是造化弄人。
当年父亲指婚之时,自己不敢争取儿女私情。隔着叔嫂之辈,见着她与那人琴瑟和鸣,自己不敢表明心意。如今再相见,却因着肚里的孩子,自己也不敢再留于她的身边。
到这一步,怕也是命有所定。
宋语嫣抬头,掩了眼中的悲戚,轻轻应了声。
“好。”
她几度踌躇,终是又上前一步,慌忙扯住了将要离去那人的衣衫,撞上那并不宽厚的肩背:
“殿下,今后……要照顾好自己。”
高询深深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半拥住她的身,待已湿了半个肩头,才恍然发觉面前之人原也这般需要倚靠。她蓦然低下了声,语调带着几丝颤动:“你也是。”
日出三竿,些许炙热的日头已全然笼罩了整个小县,外头并不繁华的街道也渐热闹了起来。
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内,却依旧是一片寂静。
白桑同车外等候的叶子凉点了头,上了车,瞧见弟弟正端端正正地靠窗坐着。她稍落下了心,却又顿时察觉了其他异样:“宋姐姐……”
“她留在这里。”
高询抬了抬眼,语气轻淡。良久,见面前人半掀着帘子,仍未坐下身,不由微锁了眉:
“做什么?”
望着那人始终紧抿的薄唇,白桑暗叹一口气,轻道:“我……东西忘记取了。”
高询对上那清冷水目,深深瞧了一眼。难得未有任何冷嘲热讽,偏了头,淡淡道:“那去吧。”
客栈之内,营生渐起,已稍添了几桌喝酒的三两之人。柜台前站着一位约莫及笄之年的少女,此刻正垂着头沉心打着算盘。
“小姑娘,这家客栈掌柜是你阿爹吗?”
少女闻声抬起头,眨了眨眼:
“是呀,姐姐,您有什么吩咐?”
白桑微敛了眼,片刻之后,将一根雪亮剔透的白玉簪子递到了她手中。
“这是……”
面前的少女登时张大了嘴,想伸出手还回去,却又有些不舍。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簪子!
“来,你收下,姐姐拜托你一件事。”白桑抬起眼,微凉的指尖轻轻合上了少女捏着玉簪的掌心,嗓音低缓,“二楼走廊最末的一间房里,住着另一位姐姐。这几日她若是出了客栈,你可否帮姐姐跟着她,瞧她去了何处呢?”
“为什么要跟着?姐姐,你们还要回来找她吗?”
“是,自然要回来的。”白桑颤了颤眸,沉吟半晌,应声道,“若是那姐姐遇了什么事,便麻烦你带着你阿爹去帮她一把,可好?”
“嗯!我阿爹最是见不得人受欺负了!”
少女扬了扬头,听清楚了是要帮人做好事,又能平白得了这般好看的簪子,她心内自是欣喜。
她同面前这好看的姐姐甜甜笑了笑,再一抬眼,又一个钱袋落于自己手中。
“这些银子,一同交给楼上那位夫人。”
高询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桑身后,一落手,将钱袋放下。留下一句话,便带着怔神的白桑转身离去。
仅剩客栈内仍瞠目结舌的少女,望着两人的背影,却是记下了方才的话,收好钱袋与簪子,怪异地摇了摇头。
外头马车已缓缓走动,沿着些许狭长的街道,映着渐热的日头,一路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