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暗云低,四野俱静。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轩窗,洒照在室内,光影朦胧。
纱帐低垂,床榻上躺着两个人。
靠墙那人右侧而卧,呼吸绵长,眉目沉静,似已熟睡,正是司意兰,
而旁边那个平躺在床沿几乎小半个身子悬空在外手抱长剑交叠在胸前的人,正是宋郁。
夜色中,宋郁目光炯炯,一脸警醒的神色。
他听着从咫尺之外传来的轻微呼吸声,眉间紧皱。
一个时辰之前,承央分配好房间,宋郁便去找容翡,告诉他从今夜起去中路厢房与承央同睡。
找到容翡的时候,容翡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篱笆围成的小院内,手里抱着银白色精钢面具,仰头遥望云间月色。
宋郁来到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句:“殿下。”
容翡没有回头,似是压根没有听见的样子。
宋郁又唤了一句,容翡的脑袋这才动了动,慢慢转过脸来。
月色如水,照出他玉白的面颊上,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殿下?”宋郁有些吃惊。
容翡眼眶微红,泪盈于睫,他看着宋郁,仿佛叹息似的说了一句:“皇兄他走了。”
“……”宋郁看看他手中的面具,一时无言以对。
容翡眼泪扑簌而下,在月色下闪着晶莹的光,“他不要我了……”
宋郁顿了顿,说:“殿下,你把面具给我,我去找他。”
容翡摇头,眼泪落得更快:“我不要你去找他,让他走吧,我知道,他从来……他从来……”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容翡哽咽难言,他转过身,抱着雕花面具,与宋郁擦肩而过。
容翡缓缓朝屋中走去,修长的背影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单薄。
宋郁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竟忽然从心底里生出几分不忍。
承央此时刚好迈出门来,一见容翡,忙迎上前:“皇上,方才我师弟和你说了没有?从今晚开始,你就和我一起睡吧……咦,皇上你哭什么?”
眼看着承央小心翼翼地将容翡接进屋去,宋郁叹了口气,迈步回西厢房。
一进房门,便见桌上一灯如豆,司意兰已然洗漱完毕,正站在床前脱外裳。
宋郁脚步一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还留在门槛外的另外一只脚也放进来。
司意兰姿态优雅地解着腰间浅翠色的束带,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宋统领也要歇息了吗?”
半晌没有回应,司意兰这才侧头去看宋郁,见他仍旧僵在门口不说话,便轻轻一笑:“宋统领放心,你忘记我白日里在山洞中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你伤还没好,我今天不抱你。
宋郁想起这句话,不由得脸色一红,随后又是一青。
就在宋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当儿,司意兰已将外裳脱尽,仅留白色亵衣,他脱靴上床,躺到靠墙的里侧。
他翻了个身,向右侧卧,潋滟的眼睛朝宋郁看过去。
宋郁被他看得一惊。
却听司意兰轻声道:“宋统领如果还不想睡,那就麻烦你动作轻一些,我今日有些累,就先睡了。”
说罢,司意兰阖上眼帘,当真自顾自闭目歇息了。
微红的烛光下,司意兰修长浓密的眼睫如扇,在美玉一般的脸庞上投下两道弯弯的暗影。
宋郁又站了片刻,直到司意兰的吐息渐渐变得绵长均匀,他才小心地踏进门来,顺手带上房门。
他来到屋中桌边坐下,不时拿眼去瞟睡在床上的司意兰,确认数次之后,发现司意兰似乎真是睡着了,紧紧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了几分。
眼看月上中天,时辰已晚,宋郁守着桌上那一灯烛火,直守到上下眼皮打架,这才站起身,取过壁上悬挂着的长剑,掌风过处,烛火顿时熄灭。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仔细又打量了几番司意兰,见司意兰犹自沉睡,这才双手抱剑,和衣躺在床沿。
小半个身子悬空,这睡姿其实极不舒服,但宋郁宁愿睡得不舒服,也要与司意兰保持一尺半的距离,因此两人中间白白留空了一大片床铺。
宋郁手握剑柄,心想:如果这变态半夜发难,那就一剑刺死他,绝不能让他再得逞。
他这么想着想着,夜色越来越深,睡意也越来越浓,渐渐的,他眼中炯炯的光芒消失,脸上警醒的神色也慢慢褪去。
窗外传来山风吹过林梢的声音,宋郁终于捱不住,两眼一闭,陷入沉眠。
宋郁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仍旧是漫无边际的芦苇,芦苇丛边,却是一汪碧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
清风吹过,将芦苇吹得微微弯腰,芦草青绿,芦花白如霜雪。
他在水边漫步,芦花轻柔地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