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郝佑明是难以置信的,去往缉毒大队的路上,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是俩兔崽子合起伙来坑他,他必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可现实终究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站在单向玻璃面前,对面的郝帅戴着手铐,正接受警员无休止的盘问,精神已然萎靡不振。
过了许久,僵立的郝佑明终于出声:
“能让我进去跟他单独聊聊吗?”
换作三年前,郝帅根本无法想象如今的场景。
那时的他刚大学毕业,满怀热忱开启人生的下一阶段。
他很普通,在人群里和他擦肩而过,不会给路人留下任何印象,偏偏他爸给他取了个这么直白的名字,让普通的他总能轻易被人记住。
工作的时候,领导叫他的名字叫得最顺口,叫得多了,他露脸的机会也就多了,事业也渐渐有了起色——
那时他以为这是他辉煌人生的一个,如今回望过往,才发现那时脚下站的是座高峰,他年少轻狂,一路昂扬,最后一脚踩空,跌进了深渊。
他几乎要倾佩操纵命运的上帝之手,这个玩笑比他父亲给他起的名字还要高明,说出去必让人捧腹大笑。
可他如今身处深渊,满身狼狈,似乎没有给人调笑的机会了。
他曾想过,假如有一天事情藏不住了,他把这些当成个笑话讲给郝佑明听也好,老头儿是个乐天派,合该多笑笑。
可这审讯室到底太过压抑,四周也静得诡异,手腕上的镣铐像被火烤过,烫得人怎么也挤不出笑脸。
他憋得脸皱成了一团,头垂得低低的,颈椎垮成了一道弯。
郝佑明站在灯下瞧着,许久不见的儿子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连脸都不让人看。
于是他缓步上前,把手放在郝帅的后颈上,一下下轻抚着,口中叹息道:
“我当怎么了呢……还以为是我老头子讨人嫌,你才不愿意回家呢。”
郝帅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终于忍不下去,自暴自弃似得呜咽出声,在父亲的抚慰下号啕大哭。
郝佑明一直静立在旁,像一棵常青的松柏,无论何时何地,总会给他的孩子遮出一片树荫。
此时无关对错,他的立场仅代表一个父亲。
郝佑明的到来让郝帅彻底打开了心扉,他像是有了支撑,一改原先颓丧的状态,再不畏畏缩缩,主动向警方交代清楚了全部事情。
郝帅在一年前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因为不敢告知郝佑明,只匆忙让人给他传了句话,说跟着兄弟外出创业,等做出一番事业自会归家。
郝帅原本想的是,等服刑结束,他照常回到父亲身边,只当三年创业失败了,他可以重新找工作,只求陪着老头子开开心心得就行。
他这样想着,甘愿戴上镣铐,独自踏进监牢,此后所见的,竟是一幅人间炼狱。
他亲眼见着身边的狱友深夜被莫名叫走,有时一消失就是大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人几乎有些神志不清。
那是个新的环境,或许有自己的规则,郝帅不敢多问,只能暗自猜测。
他的心里曾有无数个答案,他带着答案被人叫走,走进地下的黑洞,每一步都在粉碎他的妄下断语。
之后的他成了谜题本身,被要求不能向任何人揭露谜底。
那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藏着啖人血肉的恶鬼,他知道自己轻如尘埃,只有遵守规则才能活下去。
可后来一次次的毒瘾发作,彻底粉碎了他的最后一线希望。
他变成了一具被毒品操控的傀儡,此后所行之路,再难得见光明。
这场审讯无疑是漫长的,肖遥和苏昱在周皓的办公室等待,也终于和许久不见的徐承伟见上了面。
三人等了许久,周皓才结束审讯回到办公室。
“郝叔呢?”苏昱第一时间问了句。
“父子俩那么久没见,郝佑明舍不得走,这会儿还陪着儿子呢。”说完,周皓向苏昱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皓,现任缉毒大队总队长,苏总的事我们已经听肖遥说过了,感谢您为我们提供的线索。”
“周队长不用客气,应该的。”苏昱回握了下。
徐承伟在一边问:“情况怎么样了?”
周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把郝帅说的事简单介绍了一遍。
“据他所说,和他一起被抓的同一批人也都是同一个监狱出来的,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再清楚不过。”徐承伟说。
“既然这样,他们档案信息被篡改的事也解释得通了……在监狱里研制毒品,可以随意调动犯人进行实验,其监狱长就算不是主谋,也肯定脱不了干系。”肖遥沉吟片刻,问,“周皓队长,这种情况,你们打算怎么办?”
“沅城监狱是省属单位,其监狱长身兼要职,更是正处级别,在事情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