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伤寒的康复,简直堪称一个奇迹。
康熙四十一年,雍郡王历经九死一生,于六月初彻底痊愈。芙蓉花开时候,康熙大约是觉得之前让儿子迁府的事情做得有些过头,赐宴畅春园,席间对于雍郡王的身体关怀备至,并言曰:“我儿若有和需求,一切均从为父私库中出。”
胤禩自然上前撩袍请罪,将一切罪责统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康熙自打得了大千岁余孽可能同胤禩有关系之后,对于自己这个滑不溜手抓不住什么把柄的八儿子就一直有些忌惮。刚想要借题发挥,却被雍正爷先一步拦下:“八弟也是为皇父身体考量,听闻端阳节祭奠顺利异常,天降福训,着实是我大清之幸。迁府事宜由八弟提出已是儿臣不孝,如若再反责八弟,倒是儿臣毫无端严了。”
今日的雍正爷无疑是主角,他这一说,康熙想着四儿子定是觉着“不踩老八”比“踩”更得人心,自己既然有了台阶又全了脸面,也就丢开手去。
跪在下方的胤禩,颇有些诧异地瞥了雍正爷一眼。
他此番兵行险招,其实旨在还四哥在江南人情,将他从被康熙怀疑的对象中刨出出去。但是依照四哥的性子,他还以为怎样也会暴跳如雷。只是对方跪在他前面一点,外人见着,任是一派淡然大度的兄长风骨。让胤禩免不了抿了抿嘴唇,努力克制着思绪不往“对方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真心”上飘去……
他彼时早已不在乎康熙的反应,他不是上一世从天堂摔到地狱的允禩,小时候的忽视,长大后的侮辱怀疑,对他额娘的千般冷落,甚至在她小产之后以此作为对自己儿子的警告,早已让胤禩认清了现实。
遂此番,倒是四哥的反应,平白又在他心头徒增泛动……
雍郡王恶疾大愈一事,终是在康熙无比丰厚的赏赐之中告于段落。
一时间雍郡王好似重新得了圣上青眼,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雍正爷还是循着上一世的轨迹,一律不见。却是修缮了些套路,对兄弟们的来访广开后门。
老九老十十四往他府上跑得颇为频繁,而每每见到他们三人,雍正爷脸上的笑容总会加深一分,再揉进几抹意味深长。
而因着胤禩在明珠的指点之下,早已歇了君父正式传位的念想——明珠当年与他合谋伊始,便提出了上中下三条路数:上乃诱,掌兵权商圈人心,天命所归无所不从;中为逼,等候良机,或逼宫或暗害,乘隙谋权登极;下是替,辅佐听命于自己的傀儡弟弟,然弟弟一旦长大,随时会有反扑危机——胤禩时时刻刻将此铭记于心,他目今只有商圈小成规模,宗室中略有人脉,而很多宗室看他性情温和,虽好结交却恐他优柔寡断,日后祸殃。遂他此番意外地“干脆果断”,倒是让很多原本观望他的宗室自发自动地站好了队伍。
也算是额外的惊喜了。
只有今生粘杆处的密报,在汇报禩贝勒于胤俄说过一句“容不容得下儿臣,是皇上气度。能不能让皇上容下,是臣本事”时候。听罢此话的四爷,在面上浮现出了浓浓一层担忧,他信手挥退了密探,从书房最隐秘的抽屉之中,取出了一个腰间缀玉眉目隽秀的小泥人,细细捧在手中,端详了好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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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们在下头各施展拳脚,康熙却有些犯愁。
能够证明老四与老八并无干系,出去守灵两载,还是妥妥儿的帝党,让他心下宽慰——第四子是佟贵妃的儿子,身份高人稳重,自然是个好的。
但他也不能这样贸贸然地就对第八子动手。
原道即便康熙再不愿意让贤,他已过知天命的年龄,总是要对储君有个考量的。太子与大儿子都被叉了下去,老五汉文稀松老七目光短浅,老九顽劣不堪,老十外戚太强,十二性格温吞,十三腿有残疾,再往下数,便都是年岁太小难堪大用。
唯独剩下了老三老四老八三个人。
其中他最不属意的老八,是目今所表现出能力最强的儿子,然而当日他亲口在东陵辱骂其“辛者库贱妇所出”,若立他为储君,无疑是抽自己的脸;皇四子虽然人品贵重,也一直坚持帝党大旗不动摇,但他并不擅长结交大臣,个性看似稳重实际过执,让康熙唯恐他倾颓了自己一生“仁政”的根基;皇三子少时伊始便处理公务,也曾偶尔掌过大局,然骨子里却是一股文人酸腐,平素知书达理,但一旦事不遂心,没少冒过傻气。
唯有这三人可用,三人却都并非完美。让康熙帝无端端地便生出一股子“矮子里头拔大个”的无奈来。
他往后一仰,靠在了龙椅之上,揉着疲惫的眉心,在内心喧嚣了一番“朕果然千古一帝”,随后思绪便飘到了幽于咸安宫的太子身上,明知这个儿子已经和自己两心,寂寞的老父在这一刻仍然忍不住想:若是保成在,该有多好。
然而,正当康熙帝开始兴起一些起复太子的念头,几番在南书房召见群臣,言辞闪烁时候。康熙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