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的事故因为四爷快刀斩乱麻地揪出了“祸端”,就这样了结了。而由于先前胤禩同姜重义与张胜或多或少暗示了些他的理念想法,这两位掌管这漕运江南一代命脉的一线人物,还当是这天家兄弟奉命威压,整治漕运呢。他们能量虽大,却到底只是小吏。登时对天家兄弟的“一致对外”有了更深的了解,一时间对庙堂更加敬畏,对四八二人更是礼让。
倒弄得内心正南北对峙中的胤禩与雍正爷,在心内苦笑不迭。
姜重义是好客且热情的,胤禩与雍正爷的行为虽从短期看来是损害了他的部分利益,但是从长远来看,却对江南漕运,乃至经济,都有了一个长远规划。所以当雍正爷几日后缉拿“祸端”移交官府,提出差不多该离开时候,姜重义便主动提出了邀约。
“二位爷既来了,早晚两天想必也无甚大碍。且由我引路,走水路北上,一来返程二来薄游,三来奴才也好再引荐几位漕运“师爸”给二位爷认识。”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游览事小,沟通师爸们事大,若有了姜重义能帮忙打前战,岂不是事半功倍?遂关于此事,胤禩与雍正爷倒是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他们一路从从杭州行来,其实并未有幸欣赏苏堤春晓曲苑风荷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难得到了苏州,在精致园林中住了月余,却不是外务缠身,便是生病吵架。遂三日之后,晨光明媚,三月花期,二人被姜重义请上了一艘游船,破开水波驶入了江南河道。“千里莺啼绿映红,两岸楼台烟雨中”的美景,才终究是让二人心下略略宽松,同时生出了一番不虚此行地感慨来。
后来几日,沿途游历,又招来各地地头蛇大师爸觐见不再话下。
而两人因着恐寒山寺“一个寺内敲钟一个寺外闻钟”的际遇,虽相互不识,却都各怀所思。湖光山色的美景,许是乏了许是烦了,胤禩并未再对雍正爷有主动的恶言讥讽,而雍正爷偶尔倚在二层船尾栏杆上,也只是安然凝望。
就在他们都以为,事已至此,不若相忘于江湖时候,船行至了镇江金山寺。远远就能瞅见了,庙宇殿堂依山而建,亭台楼阁气势恢宏。
下晌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姜重义刚想要说再过一个时辰便可靠岸,今晚上岸小歇,明日小游镇江,忽而云便起了。云起风至,过了半晌,风欲大。刮过了江面上,带起了一浪一浪微小的涟漪。雍正爷心里暗道不妙,江南雨季到了。果不其然,又过了半刻功夫,云密风迷,天色陡地变黑。最后在太阳落山之前,黑云已盖顶。胤禩忙招呼着甲板上的亲随回到舱内,进去之前若有似无地瞥了雍正爷一眼,嘴唇一动到底没做声。雍正爷却看见了,心里浮光掠影,忙跟了进去。
俄顷,倏尔闪电撕云跟着狂风乱卷,云雾锁江,瓢泼天漏轰然而至。
晚春初夏的骤雨应当是下了会子便停的,虽然此刻看起来声势浩大,一船子人却也没太当回事,直将铁锚扔下去固定船只而已。
而然,上天似乎总爱在“自作孽不可活”的问题上同四八二人开玩笑。那日的云就仿佛东陵谒陵的那日,将天捅了个窟窿,直至天色尽暗,也不见有停。姜重义这才有些慌张了起来——眼见着江面上水势高涨,波涛四起,两个天家皇子若是在自己的船上有半点闪失,他提了全家老小的脑袋也不够交代的啊……
上天却似懒得搭理姜重义的祈祷。
雨还在下着,船渐渐随着水位的增高而增高,终于,就在胤禩喝茶喝得都有些发烦时候,外头一名三等船工突然嚎叫了起来:“不好了,锚松了!”
锚松了,就意味着水势长得太快,船的浮力与锚链的长度都牵扯的锚不能吃住江底。而一旦吃不住……
就在雍正爷拧起眉宇的瞬间,船往后大大地倾斜了下……一楼船舱重重摇晃,桌上的杯盘碟碗一径往雍正爷与胤禩所坐的方位砸了过来。四爷双手齐用,一把拦在了杯盘之前。赶过来的小厮婢女连忙就要收东西,正在此刻,那船又是往左边晃了过去……
稀里哗啦叮当——
舱内上等地物件散落一地。
胤禩重心不稳,撞到了雍正爷身上,雍正爷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大船“知情识趣”地摇晃了颇久。久到了一船人东歪西倒地不得不找能借力的所有廊柱把紧扶稳;久到了所有奴才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主子何如;久到了早已脱离原位的雍正爷与胤禩几次撞在一处,最后索性都依凭本能地抓紧了对方,相互帮衬着躲了一劫……
外面风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像是三尸暴跳地妒妇,定要将二人分开,却又像是看不过眼的老天,誓要将他们撮合到一处。
“哗啦——”一声巨响,木质的门扉被狂风贯开。斜雨骤风呼啸而至,顷刻间就刷地离门最近胤禩与雍正爷一身透湿。雍正爷护住了对方的肩膀,收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见胤禩头脸也一径儿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子上几缕,眉宇上也遍布水珠,心情终于莫名好了起来。
胤禩背靠着廊柱被